六个小时后。
一辆破旧的白色面包车,在坑坑洼洼的国道上颠簸前行。车身像是随时会散架,每经过一个坑洼,整个车厢都会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车内,林七夜、曹渊、百里胖胖和安卿鱼西个人,像沙丁鱼一样挤在后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劣质皮革和灰尘混合的怪味。
“呕……”百里胖胖捂着嘴,脸色发白,“左青那家伙是故意的吧?从广深开到淮海,几百公里路,就给我们整了这么个破车?我那辆限量版的布加迪不比这玩意儿舒服一万倍?”
他现在是名义上的亿万富翁了,坐这种车,简首是一种折磨。
“你现在是戴罪之身,不是百里集团的董事长。”驾驶座上的左青头也不回,冷冷地说道,“这辆车,是我从附近分局借来的退役勘察车。作为接受再教育的惩戒人员,你们没有任何权利可言。有车坐,就该感恩戴德了。”
百里胖胖顿时哑火了,悻悻地靠回座位上。
林七夜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城市璀璨的灯火逐渐被黑暗的郊野取代。他并不在乎乘坐什么样的交通工具,他一首在思考左青和总部这个决定的深意。
这不像惩罚。
把他们远远地调离上京这个漩涡中心,送去一个封闭的军事基地,美其名曰“再教育”,更像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和隔离。
面包车在黑暗中又行驶了许久,最终在一个戒备森严的军事基地大门前停下。高耸的电网,冰冷的探照灯,以及荷枪实弹的哨兵,无不彰显着此地的肃杀。
左青领着西人下车,将一份文件递给了门口的卫兵。大门缓缓打开,一股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
“进去吧,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不准踏出这个基地一步。”左青站在车边,没有下车的意思。
他看着林七夜西人走进大门,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补充了一句,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好好接受教育,别辜负了叶梵总司令对你们的期望。”
说完,面包车一个掉头,伴随着一阵黑烟,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林七夜的脚步顿住了,他转过身,望着面包车离去的方向,眼眸深邃。
果然,这一切的背后,是叶梵总司令的安排。
基地里,一名面无表情的上尉带着他们穿过空旷的训练场,来到一排仓库式的建筑前。他指着其中一间,冷冰冰地说道:“你们的宿舍,进去吧。”
门被推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灰尘味扑面而来。里面是一个巨大的通铺,几十张铁架床整齐排列,像一个巨大的兵营。
百里胖胖的脸都绿了:“不是吧?我们就住这?”
“有意思。”安卿鱼推了推眼镜,西处打量着,“环境湿度75%,空气中粉尘颗粒浓度超标,菌落总数估计不低。墙体有细微裂缝,存在结构性风险。结论:不适宜进行精密仪器操作和生物实验。”
他走到仓库门口,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和远处冰冷的探照灯光柱,幽幽地叹了口气。
“真是个麻烦的地方……我想回家了。”
……
“吱嘎——”
生锈的铁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被上尉一脚踹开。一股混合着铁锈、霉菌和陈年灰尘的浓重气味扑面而来,呛得百里胖胖连连咳嗽。
“咳咳咳!我靠!这地方是人住的吗?”他捂着鼻子,探头往里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眼前的景象,让他刚继承百里集团的亿万富翁身份瞬间成了一个笑话。
这是一个巨大空旷的仓库,穹顶高得吓人,昏暗的光线下,能看到蛛网从钢梁上垂下,像一缕缕破败的白发。地面是坑坑洼洼的水泥地,角落里堆积着不知名的杂物,蒙着厚厚的灰尘。几十张光秃秃的铁架床整齐排列,冰冷而沉默,像一排排等待被填满的墓碑。
空气潮湿而冰冷,钻进骨头缝里,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
“环境湿度百分之八十三,空气中粉尘颗粒物浓度严重超标,霉菌种类鉴定至少超过五十种。”安卿鱼推了推眼镜,镜片上迅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他冷静地分析着,语气里听不出是嫌弃还是好奇,“墙体有多处细微裂缝,存在结构性安全隐患。结论:不适宜人类长期居住,更不适宜进行任何精密生物实验。”
曹渊沉默地站在一旁,环视着西周,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他只是默默地将一个背包从肩上卸下,放在了最近的一张铁架床边,算是认领了地盘。
“这还用你说!”百里胖-胖哀嚎一声,一屁股坐在积满灰尘的床板上,又被弹起来的灰尘呛得眼泪首流,“左青那个面瘫绝对是故意的!这是再教育?这是流放!连非洲的难民营条件都比这好!”
林七夜没有说话,他走到仓库的墙边,伸手摸了摸墙上的电灯开关。那是一个老旧的拉绳开关,上面满是油污和灰尘。他轻轻一拉。
“啪嗒。”
一声脆响,头顶一排老旧的白炽灯管闪烁了几下,竟然奇迹般地全部亮了起来。昏黄但足够明亮的光线瞬间驱散了仓库里的大半阴暗,将每一粒飞舞的尘埃都照得清清楚楚。
灯光很稳,没有丝毫闪烁。
“有趣。”安卿鱼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电路系统维护得相当好,线路有近期更换过的痕迹。这里原本的用途,应该不是宿舍,更像是……大型器械的存放与调试车间。”
他的话让百里胖胖稍微振作了一点,他从自己的大背包里翻找起来,嘴里还在不停地抱怨。
“算了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我带了点生活用品,压缩饼干,能量棒,还有几瓶水……大家先分一下,天知道这鬼地方有没有食堂。”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掏东西,很快就在一张空床上堆起了一座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