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糟粕

第101章 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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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封建糟粕
作者:
花卷
本章字数:
16660
更新时间:
2025-01-11

兰玉在戒除毒瘾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遭受着心瘾的折磨。

他看不得黑色的膏状物,看不得徐徐上升的白烟,更看不得男人握着烟枪抽烟,即便是寻常的旱烟也不成,那总会让他想起大烟,心瘾如同隐秘而恶毒的毒虫,悄无声息地潜伏在他的血肉骨髓里,片刻不察,就要探出头,勾得他再度迈上那条死路。

饶是兰玉心性坚韧,也险些扛不住。

李叔堂去世后,兰玉住在李公馆的日子并不痛快。大抵是李叔堂的去世,对李老夫人重创颇深,她的独子李鸣争也彻底倒向了兰玉,李老夫人只觉自己失去了丈夫,儿子,甚至连握在手中的掌管李家后宅的权力也失去了。

孤立无援。

她将这些恨都加诸在了兰玉身上。

一切都是因他开始的,如果不是兰玉蛊惑了李叔堂和李鸣争,李家就不会成为今天这个样子,李叔堂不会被气死,李鸣争也不会和他离心,种种怨愤不断啃咬着她的心脏,纠缠着她。

那一日,正是立春后几日,北平依旧天寒,兰玉带着银环走出院子时,就和李老夫人碰了个正着。

李老夫人恨得眼睛都红了,指着兰玉的鼻子大骂他贱人,不要脸的,没有半分昔日高高在上的倨傲姿态,尖声命令左右将他押去杖杀。

左右皆迟疑。

她身边两个婆子是李老夫人的陪嫁丫鬟,跟了她几十年,自唯她的话是从,见状怒骂道,太太的话你们都不听了吗?

她们拿不屑又憎恶的眼光睨着兰玉,说,他充其量就是个妾,太太要杖杀,谁能说个不字?

那几个下人被婆子推搡着,咬了咬牙,索性和那两个婆子就要冲将上去。兰玉冷眼看着,银环也有几分无措,却上前了一步,张开双手想护着兰玉,大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李老夫人怒道:“把这个目无尊卑的贱奴给我一起杖杀!”

兰玉眼神一冷,伸手将银环拉到身后,淡淡道:“夫人凭什么杖杀我?”

李老夫人冷冷道:“你还有脸问?”

“一个男人搔首弄姿,不知廉耻地给别人做姨娘,更不要脸地勾引我儿,将好好的李家搅成了今天这副模样,杀你这个妖孽,是天理昭昭,替天行道!”

兰玉突兀地笑了一声,淡淡道:“听闻严家是世代书香世家,家风森严,难道是在李家这数十年,已经让您连如何明辨是非都忘了吗?”

李老夫人:“……你!”

兰玉道:“您的丈夫是什么人,您难道不知?”

他目光直直地看着李老夫人,寒声道:“您也知道我是一个男人,又是谁将我拉进李家这滩污水里?”他语气又缓下来,倦懒道,“您想杀我,无非就是拿准了我好拿捏,正可宣泄您这数十年的怨恨不甘……”

“还有您心里的恐惧,”兰玉说,“您怕。”

李老夫人漠然道:“笑话,我怕什么?”

兰玉盯着李老夫人那双眼睛,脑海中浮现昔日在李家祠堂里,李老夫人对八姨娘,对自己的审判姿态,慢慢道:“您怕失去您在这李公馆生杀予夺的权力,失去您在这李公馆活着的意义。”

李老夫人脸色霍然沉了下去,道:“放肆,我今日要杀你,就是李鸣争,他敢拦我吗!”

倏然,有人笑了声,拖着一把吊儿郎当的嗓音,说:“干什么呢,喊打喊杀的。”

几人看去,却是李聿青慢悠悠地走了过来,青年大抵是才从军政部回来,戎装未卸,帽子摘了,正被身后的闻今抱着。

李聿青站在兰玉身前,看着李老夫人,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皮笑肉不笑道:“大娘这是想杖杀谁啊?”

李老夫人向来不喜欢李聿青跋扈的姿态,闻言脸色更是难堪,冷冷道:“我发落一个姨娘,还轮不到你插手。”

李聿青说:“您发落我爹的姨娘我是管不着,不过——您发落我的人,我就非管不可了。”

李老夫人眼中露出几分厌恶,冷声说:“李聿青,就算你爹走了,你面前的人也还是你爹的九姨娘,是你的小娘!”

李聿青笑了,道:“您也说他死了啊。”

“父死子继,”李聿青无所谓道,“他死了,兰玉就不是他的九姨娘了。”

“是我的人。”

李老夫人怒斥道:“李聿青,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纲常!”

李聿青说:“不知道。”

他浑不在意,笑盈盈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学无术,什么不该做,就偏要做。”

李老夫人被他气得浑身发抖,道:“我今日偏要杀了他!”

李聿青叹了口气,道:“您说您这把年纪了,不好好地养着,非得出来寻不痛快做什么,真把您气死了,我也不会有半点伤心愧疚,顶多让李鸣争再披麻戴孝一回,何苦呢?”

他这话说得太放肆,银环都睁大了眼睛,兰玉也看了李聿青的背影一眼。

李老夫人眼前发黑,踉跄了两步,吓得那两个婆子忙扶住她,喝道:“二爷,太太是您大娘,您怎么能这么和她说话?!”

李聿青挑起眼看向说话的那人,眼神森寒,那个婆子登时噤了声。

李聿青说:“没瞧见老夫人身子不适吗,还不扶回去?”

李老夫人胸口生疼,还想说话,却对上李聿青的目光,青年眼神可怖得紧,直勾勾地盯着她,李老夫人呼吸窒了窒,再无力开口。

两个婆子搀扶着她离去,身后传来李聿青平淡冷静的话,李聿青说:“大娘,我今儿把话撂这儿,谁再和兰玉过不去,就是和我过不去,管他是天王老子我都不会手软。”

李老夫人走了,铺满鹅卵石的小径上就只剩下李聿青主仆和兰玉,银环,天阴阴的,间或扫过一阵干冷的北风。

李聿青看着兰玉,说:“和她有什么道理可讲的,和我爹一样,食古不化的老顽固。”

兰玉不咸不淡的嗯了声。

兰玉当初小产又戒烟,伤了身子,本就白皙的脸颊透着股子病态的苍白,养不回来似的。李聿青看得心痒,想碰他的脸,心想,外头站了这么久,一定是凉的,可看着兰玉脸上的冷色,只能按捺住了。

李聿青没话找话,道:“你要出门吗?”

兰玉抬起眼睛,看着李聿青,李聿青解释道:“我不是不让你出去,也不是过问你的行踪——”

兰玉打断他,“出去买本曲谱。”

李聿青本想道这样的小事寻下人出去就好了,何必自己亲自出去走一遭,又想起刘大夫交代过的,兰玉多走动走动是好事,散散心,对身子也好。他含糊不清地说:“曲谱,出去买曲谱……”他把目光扫向银环,道,“虽说立春了,可天儿还是冷,怎么没多穿些?”

兰玉今日穿的是厚实的长衫,内里添了羊绒的,衣领高,一圈白绒绒的领子锁了半截修长的白皙脖颈。

银环小声道:“主子说穿多了热,走走就暖了。”

李聿青道:“就这天气外头再走几圈也是冷的,”他说,“去给你们主子拿件大氅带着。”

银环应了声,兰玉道:“不用了。”

李聿青哑然。

银环看看兰玉,又看看李聿青,为难的目光望向闻今,闻今开口道:“二爷,不如我送九……兰少爷去吧。”

李聿青看向兰玉,见兰玉没有出声拒绝,忍了忍,到底是压下了自己同去的心思,嗯了声。他对兰玉说:“闻今送你们去,车上暖和些。”

兰玉说:“多谢。”

李聿青心中掠过一丝苦涩,面上却露出一个笑,道:“去吧,想去哪儿只管使唤闻今,让他陪着你们。”

兰玉和李老夫人的事当天晚上李鸣争就知道了,他皱了皱眉,思索须臾,吩咐童平寻了两个伶俐的下人跟着兰玉。

李鸣争知道他母亲容不下兰玉,可这个人到底是他的生母,和寻常人不一样。

几日之后,银环在清扫兰玉屋子里的时候,没留意,竟在书架上翻出了一个木匣。匣子滚落在地,砸出一声闷响,正抱着玉团儿的兰玉循声看了过去,一眼就看见了从匣子中掉落出来的烟枪和黑漆漆的鸦片膏。

刹那间,兰玉仿佛闻着了鸦片膏诡异而甜腻的味道,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地上那团鸦片膏,喉结都下意识地动了动。

银环俯下身捡起木匣和烟枪,诧异道:“谁放这儿的?我明明都扔了……”

“主子——”她说着,抬起头去问兰玉,却见他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东西,她若有所察,飞快地将地上的东西都藏进了匣子里,提了声音叫道,“主子!”

玉团儿扒着兰玉的手臂,突然弓起脊背自他怀中蹿了下去,它蹬开兰玉的力道登时就让兰玉清醒了。兰玉抖着手去倒了两杯茶一气儿灌下去,才对银环道:“丢了……去,丢掉。”

银环慌忙应了,抱着木匣转头跑了出去。

匣子里的东西搅得兰玉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犯了瘾似的,无法集中注意力。

自他戒了大烟之后,屋子里所有和大烟有关的东西都被李鸣争李聿青和李明安丢了个一干二净,就连平日里他目之所及,也鲜少出现这些东西,更不要说明晃晃的烟枪和鸦片。

这摆明了就是想让他再抽上大烟,其心之恶毒,即便是兰玉,也恨得咬牙。他冷汗涔涔地躺在床上,裹紧了被子,发了烧一般,迷迷糊糊的,脑子里倏然是抽上大烟饮鸩止渴般醉生梦死的快意,倏而又是大烟馆里一张张被大烟侵蚀得不人不鬼的脸。兰玉辗转反侧,在床上折腾了许久,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兰玉不知睡了多久,恍惚间有人在吻他,不知是不是错觉,舌尖如一尾冰凉的蛇,缓缓侵入他的口中。兰玉低哼了声,下意识地伸出舌头推拒着对方,下一瞬,肩膀被捏紧了,柔软的舌头也成了对方之物,含着百般咂吮吸弄。一个吻逐渐变得炽热,兰玉恍恍惚惚地睁开眼,就望入了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里。

是李鸣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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