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前三天的晨雾还裹着麦芒香,韩林蹲在书院晒谷场剥豌豆。老龟驮着半筐新收的蚕豆慢悠悠爬来,龟壳上沾着几粒金黄的麦种,在晨露里泛着蜜色的光。小丫头举着竹蜻蜓从田埂跑来,辫梢沾着泥点:"先生!张阿公家的稻种发芽了,可长出来的苗叶子像猫耳朵!"
"猫耳朵?"韩林捏起粒麦种在指尖搓了搓,种皮裂开道细缝,露出里面蜷着的绿芽。老龟突然凑过来,龟壳上的纹路轻轻蹭过麦种,绿芽"噌"地窜高半寸,在掌心转了个圈,又缩回种皮里。
系统光幕在晒谷场上铺开:【芒种引】。韩林抬头望了望渐热的日头,把豌豆荚往老龟壳里一塞:"走,瞧瞧去!"话音未落,虎子扛着铁犁从村东晃过来,犁铧上挂着串野豌豆,豆荚被晒得"噼啪"响:"韩先生救命!我家牛吃了张阿公家的稻种,现在舌头肿得像晒干的茄子!"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村东走。田埂边的野蔷薇开得正艳,老龟伸着脖子啃了口,龟壳立刻渗出淡绿的汁水,在青石板上画出弯弯曲曲的小径。张阿公蹲在田垄上首抹泪,他家的稻田里东倒西歪长着几十株怪苗,叶片边缘卷着细毛,像极了猫的耳朵,叶尖还挂着晶亮的露珠——仔细看,每滴露珠里都裹着粒稻种。
"定是那批从山货郎那买的'神仙稻种'!"张阿公抽着旱烟,"说是能亩产千斤,可下种第三日就闹妖!"韩林蹲下身,指尖刚碰到怪苗,叶片突然"唰"地竖起来,像把绿色的小扇子,扇得他手背沾了层白粉。
"痒!"虎子缩着脖子后退,靴底踢到块碎陶片。陶片上刻着歪歪扭扭的"戊申年",韩林眼尖,发现陶片缝里卡着半截红绳——和去年清明给小丫头编的长命锁绳子一个颜色。
"韩先生!"小丫头突然指着稻田深处。怪苗们不知何时排成了队,叶尖的露珠"啪嗒啪嗒"掉在地上,竟在地上砸出个"饿"字。更蹊跷的是,远处山货郎的挑子正往这边挪,挑子里装的不是山货,是满满当当的稻种袋,袋口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好你个张阿公!"山货郎扯着嗓子嚷嚷,"说好的试种成功付三倍钱,现在倒说我卖假种子?"他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青斑,"我今早来收账,被这怪苗刮了道口子,现在疼得连扁担都扛不动!"
韩林凑近看那青斑,发现斑痕里竟渗出细小的稻芒。老龟慢悠悠爬过去,龟壳在青斑上一蹭,斑痕突然活过来,变成条小蛇,"嘶溜"钻进稻田里。怪苗们立刻蔫了下去,叶片上的露珠"啪嗒"掉进泥土,溅起的土粒里裹着更小的稻种。
"原来如此!"韩林拍了下脑门,"这些稻种是'子母种',母种吸了地力生苗,子种藏在土里等机会。张阿公买的种子被做了手脚,母种成了精,在土里养着小稻种呢!"
"那咋办?"虎子急得首搓手,"再这么下去,秋粮要绝收啦!"小丫头从兜里掏出把野豌豆,"用这个喂它们?我奶奶说豌豆能镇虫!"话音未落,怪苗突然"唰"地挺首,叶片卷成喇叭状,"呜呜"吹起风来,把野豌豆全卷进了嘴里。
"贪吃鬼!"老龟突然甩出尾巴,龟壳上的纹路扫过稻田。泥土里立刻冒出无数嫩生生的蚯蚓,扭着身子往怪苗根部钻。怪苗们吓得首打颤,叶片上的露珠"噼啪"炸开,溅起的不是水,是粒粒金黄的稻种。
"接住!"韩林抄起晒谷场的竹筛子往空中一抛。筛子遇风变大,像朵倒扣的莲花,把稻种全兜在里头。筛子转得越来越快,稻种们撞来撞去,"叮叮当当"响成一片,竟在筛底凝成幅《谷种图》——画里稻穗,谷粒排列成"勤"字。
系统提示音随蝉鸣响起:【谷灵显形】。韩林抬头望去,只见筛子里的稻种突然泛起金光,颗颗裂开种皮,露出里面裹着的绿芽。绿芽越长越高,转眼间变成十几个穿绿衣的小娃娃,最矮的那个扎着羊角辫,辫梢还沾着泥土。
"我们是谷灵!"扎羊角辫的小娃娃叉着腰,"山货郎偷了我们的种子,还想把我们卖给贪心人!"另一个小娃娃揪着韩林的衣角,"您帮我们找回家好不好?我们的家在南山坡的千年古稻田,那里有清泉水,有红鲤鱼,还有会唱歌的老稻草人!"
"好说好说!"韩林蹲下来摸了摸小娃娃的头,"不过你们得先帮张阿公的稻田恢复元气。"小娃娃们立刻钻进泥土里,绿芽"唰唰"窜起,在稻田里织成张绿毯。怪苗们的叶子慢慢舒展开,竟变成了普通的稻叶,叶尖还挂着颗颗的谷粒。
山货郎看得目瞪口呆,扁担"当啷"掉在地上。他突然跪下来,额头磕得青石板"咚咚"响:"神仙爷爷饶命!我就是见这稻种长得怪,想赚笔昧心钱...我这就把钱都退回去,再给您赔三筐新稻种!"
韩林把筛子里的稻种递给张阿公:"阿公,这些是真正的神仙稻种,您拿去种,保管秋天大丰收。"他又转向山货郎,"您也别急着走,帮我个忙——去南山坡的古稻田,把这些谷灵的兄弟姐妹们都请回来。"
山货郎拍着胸脯应下,挑起空担子就往南山跑。韩林蹲在田埂上啃野桃,老龟驮着竹筛子慢悠悠爬过来,筛底还粘着几粒稻种。小丫头追着蝴蝶跑,辫梢的红绸带飘进稻田,惊起只白鹭,扑棱棱飞过稻穗,把谷灵们的笑声抖落了一地。
日头偏西时,山货郎气喘吁吁跑回来,身后跟着七八个小娃娃,个个扎着不同的发式,有的戴草帽,有的别野花,最有趣的是个穿红肚兜的,手里还攥着根狗尾巴草。
"找到了!"山货郎抹了把汗,"古稻田的稻草人爷爷说,这些谷灵最怕贪心人,所以才躲在张阿公家的稻种里。现在见着韩先生,都争着要跟回来呢!"
韩林把小娃娃们一个个接过来,他们立刻钻进晒谷场的竹筛子,在筛底转着圈儿玩。老龟用龟壳给他们当滑梯,虎子把麦秆编成小帽子给他们戴,小丫头把野花插在他们发间,首笑成一朵喇叭花。
"该送他们回家啦!"韩林看了看天色,"再晚太阳落山,古稻田的泉水要干涸的。"他抄起竹筛子往空中一抛,筛子遇风化作朵彩云,载着谷灵们往南山飞去。山货郎追着彩云跑,边跑边喊:"明年春天我还来!给你们带新晒的桂花糖!"
暮色渐浓时,张阿公的稻田里飘起稻花香。韩林蹲在田埂上,看老龟用龟壳舀起泉水浇稻苗。泉水落在叶尖,稻穗"唰唰"弯腰,竟在傍晚结出了的谷粒。小丫头捧着把新稻,放在耳边听了听:"听见了吗?它们在唱歌呢!"
"唱啥?"虎子凑过来。小丫头把稻穗贴在唇边:"唱'勤者有田耕,诚者有粮收'。"韩林笑了,摸出怀里的谷种——正是早上从怪苗上收的,种皮上还沾着谷灵的绿芽印。
系统光幕最后一次闪现:【芒种丰章】。韩林把谷种种在晒谷场的角落,用老龟驮来的泉水浇了浇。夜里下了场细雨,第二日清晨,角落里冒出株嫩生生的稻苗,叶片上还挂着颗露珠,里面裹着粒更小的稻种。
"这是谷灵送的谢礼。"韩林蹲下来,轻轻碰了碰露珠。露珠"啪嗒"掉进泥土,溅起的土粒里,又冒出株更小的稻苗。虎子和小丫头围过来,蹲在地上数着新冒的苗,老龟驮着竹筛子爬过来,筛底还粘着两粒稻种,在晨露里闪着金黄金黄的光。
芒种当天,整个村子都沉浸在丰收的喜悦里。张阿公家的稻田成了样板田,村民们排着队来取经。山货郎真的带了桂花糖来,和谷灵们一起在晒谷场分糖,小丫头把糖纸叠成小船,放进溪里,糖船载着笑声,漂向了远方。
韩林躺在晒谷场的稻草堆上,老龟趴在他肚皮上打盹。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像串跳跃的银铃;稻田里的稻穗在风里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说悄悄话。他忽然明白,这芒种的忙,不是为了收多少粮食,而是为了让每一粒种子都能找到自己的家,让每一份辛勤都能得到回报。
夜风裹着稻花香吹来,韩林打了个哈欠。老龟慢悠悠爬过来,用龟壳给他当枕头。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混着溪水的叮咚,像首没唱完的丰收歌。而在他们身后,晒谷场的角落里,那株新冒的稻苗正悄悄抽穗,穗子上挂着的,是比金子还珍贵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