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夜晚依旧闷热。
韩广炳家的老式吊扇在头顶吱呀作响,吹起餐桌上的油腻味。
他们家不是没空调,只不过当个宝,舍不得用。
王艳摔了筷子,盯着大儿子韩子龙的试卷:“分班考试,数学才 79 分?你怎么才考这么一点点分?”
“意思是重点班都没进去?”
韩子龙缩着脖子,圆珠笔在习题册上划来划去。
二儿子韩子成趴在沙发上,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模样。
“妈,我离重点班就只差26分,这次不行下次再考不就行了?”
他声音里带着不耐,余光却瞥向一旁的父亲,只要他爸脸色不变,那就行了。
“啪!” 王艳拍向韩子龙的后背:“你还有脸说?看看你堂弟韩宇,中考全省第一,你俩分数加起来还没人多!”
“以前不是挺得意?也不知道给你妈我争口气!”
王艳说到这里,又瞥了一眼闷声不说话的韩广炳,骂骂咧咧。
“一天天的,大的不听小的也不听,这日子没法过了!”
韩子龙和韩子成乍然听见韩宇的名字,脸上的表情瞬间难看起来。
韩宇在市六中读重点班,还是校长亲自接待,这事在他们心里像塞了团火,怎么扑也扑不灭。
韩子龙张口,欲说话。
门铃在这时响起,眭宇的大嗓门隔着门传来:“西弟,开门!我带好消息来了!”
眭宇?
韩广炳趿着拖鞋开门,眭宇顶着一头油腻的头发挤进来。
喘着气,一副匆匆赶来的模样。
“可算打听到了!” 他大摇大摆走在客厅,端起桌上的水猛灌一口。
“西弟,你们怎么不开这个空调,热死我了。”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侄子,往一边挪挪。”
韩子成撇撇嘴,很是嫌弃坐远了些。
韩广炳和王艳蹙眉。
王艳自然知道韩广炳让眭宇办的事,看他这样是打听到了。
迫不及待开口:“打听到了?”
眭宇点头,“二哥一家住在云市最贵的别墅区云顶别墅区嘞!”
此话一出,屋内瞬间安静。
韩子龙到底年纪小,下意识开口:“别墅区?多贵?”
“不说一百万肯定也有几十万了~” 眭宇咂吧一下嘴,拖长声音。
眼角余光扫向韩广炳两口子的表情。
王艳的指甲掐进掌心:“韩广川那穷酸样,能住别墅?这里面肯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她突然想起上次升学宴,韩宇和周校长很娴熟的样子,心里一阵发紧。
韩广炳没说话,坐在一旁。
只不过手里的烟半响都没抽一口。
眭宇抢了过来,猛吸一口:“西弟,这么好的烟别浪费了。”
韩广炳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脑子里是二哥在工地搬砖,连件像样的衬衫都没有,一家人老实巴交过的穷哈哈。
“爸,他们哪来的钱?”
“难不成是偷的抢的?”
“噗嗤——”
眭宇笑了起来:“侄子,你以为是菜市场的大白菜呢,抢?偷?”
韩子龙:“可二伯明明在我爸手下打了十年工,哪来的钱?”
问出来并没有得到回复,谁心里不是泛起嘀咕?
王艳突然笑出声,涂着廉价口红的嘴咧得夸张:“我说呢,之前在饭店装阔,说不定是攀上大款了!”
她戳了戳韩广炳的胳膊,不怀好意说道:“老韩,你说二哥现在发达了,能看着咱们一家人在水城喝西北风?
不止如此,老家还有俩个老人呢。”
她可没忘记,之前韩宇那臭小子让老两口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 给她气的够呛。
韩奶那是看她哪哪都不满意,平时做的菜也难吃。
“爸,” 韩子龙突然开口,“既然二伯有钱,不如让他帮我找关系进市六中?”
韩广炳瞪他一眼:“你以为市六中是菜市场?说进就进?”
心里却暗忖:若能二哥一家真有钱,说不定还能帮着进去。
恰好可以用这件事来打探下口风。
王艳:“老韩,你忘了上次在饭店,韩宇和他们校长那热乎劲?这都是当校长的,肯定都认识!
说不定还真能让我们儿子转学进去。”
眭宇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点头附和:“就是就是,听说红旗初中的校长身份本来就不一般!”
他就想看看,二家人对上到底哪个能占上风。
眭宇摸着下巴,虽然很邪门,但是他觉得二哥一家肯定能占上风。
王艳白他一眼,转向韩广炳,“明天我们就过去,就说去串门,看看他们住的别墅到底啥样,顺便探探虚实。”
她突然压低声音,“要是真有钱,有你爸妈在,二哥一家不得拿些出来?”
韩广炳心里一跳,他也是这样想的。
二哥那人老实,不敢反驳他爸妈的话,只要二哥一家真有钱。
他把爸妈忽悠进去住着,说不定到时候别墅都能成他的。
对于老两口宠爱这点,含广播还是很有自信。
餐桌上的饭菜渐渐凉透,吊扇的吱呀声混着窗外的蝉鸣。
王艳突然起身,“行了,赶紧过来吃饭。”
说到吃饭,眭宇是最积极。
“西弟,你的好酒呢?不拿点出来喝一杯?”
王艳想骂人,却被韩广炳看了一眼,不情不愿的进房间拿酒去了。
眭宇得意一笑,他才办完一件事,韩广炳这人最好面子,不可能一点酒都不舍得拿出来。
饭桌上,除了眭宇,都没什么心情。
夜深了,韩子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如今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凭什么韩宇能住别墅、读好学校?
以前他还觉得自己家的条件好,看不起条件差的同学。
现在好了,韩宇一家都住别墅,他呢?
一首引以为豪的小区房,对比起别墅来,还有可比性?
同样谁不知道的还有韩广炳,在卧室踱步。
王艳靠在床头,也没说话。
皱着眉想上次见到二嫂她穿的什么衣服,自己当时只记得没见过,穿起来合身。
但是仔细一想,好像价格还不便宜?
她怎么就看走眼了,当时没发现呢?要是当时方向了,她肯定就上去问了。
夜色渐深,韩家的吊扇依旧吱呀作响,却吹不散满室的贪婪与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