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斑驳的窗棂斜斜地洒进屋内,卢恩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紧紧攥着那张烫金请帖,纸面边缘己被揉出细密的褶皱。
"我不可能不去,卡尔米。”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尾音还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卡尔米擦拭枪管的动作骤然停顿,布满老茧的手指缓缓将左轮手枪搁在桌面。
他缓缓扭过头,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像是两汪深潭,紧紧盯着卢恩的双眼,屋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良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你其实不用去,当初帮你也只是觉得你像十年前的我。"
卢恩向前半步,皮鞋在地板上蹭出细微的声响。他的目光同样坚定地迎上卡尔米的视线,眼神里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不,我得去,正因为我像你,所以我必须得去。"
这句话像是从胸腔深处迸发而出,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卡尔米先是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轻轻颔首。
他粗糙的手掌重重拍在卢恩肩膀上,发出闷响,随后转身走向地下室,苍老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荡
"去找一趟拉维妮娅吧,起码见对方最后一面。"
卢恩站在原地,盯着地下室的入口怔了好一会儿,才快步走到玄关。
他胡乱套上外套,连鞋带都没系紧就冲出门。街道上晨雾未散,他迎着凛冽的风小跑起来,胃部因饥饿隐隐作痛,但此刻他满脑子都是拉维妮娅的身影。
虽然老辈人常说"战前立flag不吉利",可他顾不了那么多,只想当面把心里的话都说清楚。
当卢恩气喘吁吁地跑到拉维妮娅的别墅前,铁门上的铜环在他掌心撞出"咚咚咚"的声响。
这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惊飞了屋檐下的几只麻雀。
与往常不同,雕花木门缓缓打开后,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位身着墨绿丝绒睡袍的妇人。
她戴着珍珠项链,发髻上别着一枚精致的翡翠簪子,浑身散发着雍容华贵的气息,目光如同一把尺子般上下打量着卢恩。
"你是?"
妇人微微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警惕和疑惑。
"我来找拉维妮娅,请问她在家吗?"
卢恩伸长脖子,试图透过门缝看清屋内的情况,语气里满是焦急。
他的目光扫过玄关处摆放的花瓶,发现往日插着苍月草的位置此刻空空如也。
妇人盯着卢恩急切的模样,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你就是卢恩吧,侄女走之前和我提及过你!"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让卢恩心里"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追问,就听妇人接着说
"你先进来坐一会,我去楼上给你拿拉维妮娅留的东西。"
说着侧身让出通道,示意卢恩进屋。
卢恩强压下内心的慌乱,迈步走进熟悉又陌生的客厅。
柔软的天鹅绒沙发还保持着往日的温度,可此刻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壁炉里的火还在烧着,火苗跳跃间,墙上那枚奇异的族徽——漆黑的镰刀缠绕着毒蛇——在光影中显得愈发狰狞。
"稍等片刻。"
妇人留下这句话后,踩着木质楼梯"咚咚"上楼。
等待的每一秒都无比漫长,卢恩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边缘,指甲在布料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他想起昨晚拉维妮娅紧闭的房门,想起她总是刻意回避的姓氏,种种细节在脑海中不断盘旋。
不知过了多久,楼梯传来脚步声。妇人手中捧着一个牛皮纸信封和枣红色铁盒走下楼,神情有些复杂
"拉维妮娅在走之前多次嘱咐我一定要把这两件东西交给你,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故事..."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用词
"但我希望你能够有朝一日找到她,哪怕身份悬殊。"
卢恩颤抖着接过信封和铁盒,指尖触到信封表面时,隐约感觉有些。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一枚银色项链"啪嗒"掉在腿上。项链沉甸甸的,不知用什么金属打造,链子上挂着一朵栩栩如生的银色苍月草,在透过窗棂的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苍月草..."
卢恩喃喃自语,声音发颤。
他将目光转向信纸,开始逐字逐句阅读
"亲爱的卢恩,当你看到这封信件时就代表我己经离开艾瑞克王国,对你隐瞒身份一事我感到抱歉...
最后我希望你能原谅我的隐瞒,同时我希望你可以来到斯科特大区找我,相信父亲一定会帮助你。
——深爱你的拉维妮娅·坦普尔"
读完最后一个字,卢恩的眼眶瞬间泛红。
他抬头看向墙上的族徽,又想起前几天报纸上关于斯科特大区黑衣主教邓斯坦·坦普尔的报道,所有线索在此刻串联起来。
一滴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手中的项链上,在银色的苍月草上晕开细小的水痕。
"唉。"
对面的妇人轻轻叹了口气,起身朝二楼走去。
卢恩强忍着内心翻涌的情绪,将视线转向铁盒。
他的手指微微发抖,费了好大劲才打开盒盖。
半束苍月草安静地躺在里面,花瓣依旧保持着鲜艳的色泽,显然经过特殊处理。花秸上粘着一张黄色卡片,上面写着娟秀的字迹
"感谢,宽恕,原谅,对美好爱情的向往。"
看着卡片上的字,卢恩满心都是懊悔。
"如果昨晚去打开房门,或许能多看对方几眼..."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认出这正是那晚送给拉维妮娅的那束苍月草,没想到她特意分出半束精心保存。
最终,卢恩擦去眼角的泪水,颤抖着将项链戴上,又把它默默塞进衣领内。
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仿佛拉维妮娅最后的拥抱。他低声重复着苍月草的花语
"宽恕,感谢,原谅..."
随后站起身,脚步沉重地推开别墅房门。
听到楼下的动静,妇人急忙下楼查看,只看到空荡荡的客厅和微微晃动的门扉。
她望着门外的街道,再次叹了口气
"这样的打击对一个青年来说还是太过沉重了,真是可惜了两人的感情..."
说完,她摇摇头,缓缓上楼。
西斯科街35号的门扉被推开时,夕阳的余晖正斜斜照进屋内。
卡尔米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两把左轮手枪,正在仔细地擦拭保养。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
"回来的这么早?"
话音刚落,他就注意到卢恩苍白的脸色,还有手中紧紧攥着的铁盒。
卡尔米放下手中的工具,缓缓走到卢恩面前,声音低沉
"拉维妮娅走了?"
沉浸在悲伤中的卢恩轻轻点了点头,喉结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卡尔米沉默片刻,目光落在铁盒上,眼神中满是惋惜。
过了好一会儿,他语气坚定地说
"没关系,我们过几天就去斯科特大区。"
卢恩抬起头,看着卡尔米眼中的坚定,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哽住。
他张了张嘴,只发出沙哑的一个字
"好。"
说完,他绕过卡尔米,脚步沉重地走上二楼,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