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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
《你就是我千年等待的天使》
第西十七章 世事无常
三月的京城依然寒冷，北风呼啸而过，带起没有融化的雪花，西处飘落。
周末上午，肖云飞去了成都小吃店。到了门口，肖云飞看到店里早无客人，小兰和红莲两人正在收拾屋子。
“吆，肖大哥来啦。”红莲抬头一看，笑道。
“恩，”肖云飞闷应了一声。
“怎么啦，云飞哥，脸色不大好，”小兰放下手中的抹布，走过来关切问道，“吃饭了吗？”
此时小兵从厨房出来，肖云飞朝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家亮出事了。”
“出啥事啦？”红莲停止拖地，问道。
“家亮不在了。”肖云飞默然地坐在凳子上，把家亮被火烧死的情况大概说了一下，并把这段时间他父母进京处理后事，包括遗体火化的事情也叙述了一遍。
“啊，我的天！”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张大嘴巴。
“前阵子不是好好的嘛，怎么出这么大的事。”红莲捂住嘴，眼泪汪汪。
“家亮忠厚老实，人是那么厚道，哎。”小兰揩了揩眼角。
“失火不能跑啊，家亮就这么傻啊。”红莲伏在桌上，终于哭出声来。
“谁晓得就他没跑出来，李涛和其他人都跑出来了。”
“他俩不是在一起干活的吗？”小兵眼圈发红，问道。
“他俩被带班分开干活，家亮在二楼上和别人一道喷漆。”肖云飞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所有人都跑出来了，和他一起干活的人也跑出来了，工地上独独他一个人没跑出来。小兰说对了，家亮忠厚老实，遇到着火肯定慌了，再加上断电，里面又黑，找不到出口了。”
“别人怎么不叫他呢，李涛也不去喊他。”红莲哭着埋怨道。
“不能怪他，李涛回来把事情经过都跟我们说呢。”肖云飞叹了口气，“当时李涛跑进去，里面己经火光冲天，什么都看不见了。要不是和家亮在一起干活的那个人把他拖出来，他也危险。”
“老天真不公平，家亮那么老实，云飞哥，我知道你俩是一个村里，从小感情就好，咳。”小兰坐在肖云飞身边，拉着肖云飞的手安慰道。
“小兰，你不知道，家亮这么一去，他爸妈有多伤心，我们都不敢见两位老人家，看他们那样，我们都想哭。”
“可不是吗，”红莲擦干眼泪说道，“真是好人不长命，世上那么多坏人就不死呢？”
“你没听说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啊。”小兵在旁白了她一眼。
“我就是不服嘛。”红莲擦着眼泪，嘟囔着嘴说道。
“世事无常，命运捉弄人啊，”小兰悠悠道，“家亮这么一走，可怜两位老人家了。”
“人的生命真是很脆弱，说走了，就走了。”肖云飞悲声道，“你们不知道，大叔大妈俩一夜之间头发就白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能不揪心吗？”小兰握住肖云飞的手，柔声对肖云飞说，“云飞哥，明天我和红莲一道去看大叔大妈俩。”
“是啊，肖大哥，我也去。”小兵也在旁说道。
“不要去了，小兰，”肖云飞拉着小兰的手，“你们去了，大叔大妈俩更加伤心，前几天我们去的时候就是这样。我代家亮谢谢你们。”
“这火咋起的，不找责任人啊？”小兵问道。
“有什么用，电焊引起火灾，人也抓到，公司也答应赔偿，可人没了，要钱有什么用。”
“是啊，人都没了，要钱有什么用。”红莲生气地重复一句。
“少了一个好朋友了。”肖云飞长叹道。
“红莲，小兵，这时也没人了，我们收拾完回住处吧，顺便给云飞做一点饭。”小兰见肖云飞心情愈加沉痛，站起身来，引开话题，对两人说道。
“云飞哥，不要难过，再过几个月你就要考试了，要注意身体。”小兰说完弯腰对肖云飞柔声说道。
“我，我知道。”肖云飞木然答道。
“云飞哥，再过几天，我准备去别的饭店去上班了。”在回去的路上，小兰轻声地对肖云飞说。
“为什么呀？”肖云飞这才悲痛中回过神了。
“这儿生意不太好，老板准备辞掉一个人，五棵松那边有个饭店正好缺人。”小兰勉强一笑，“那儿有一个老乡，就是她介绍的。”
“想不到又远了，小兰。”肖云飞握紧她的手。
“没关系呀，云飞哥，听说那边还倒休呢。”小兰微微一笑。
肖云飞哪里知道，去年的服装厂，因为效益不好，小兰的临时加班自然就没有了，再加上小兵有追求自己的念想。为了继续资助肖云飞上学，小兰不得不再找一个收入高的工作，这些事情首到肖云飞后来从红莲和小兵口中得知。
中午吃完饭，店里客人不多，吴小兰看着肖云飞依然郁郁寡欢，和小兰和小兵打个招呼，带着肖云飞去镇上一座小的寺庙去进香。
穿过两条逼仄的街巷，青砖灰瓦的寺庙悄然出现在眼前。山门前石板台阶上刻下了深深的裂痕，仿佛在诉说着时光的故事。两侧的石狮子破损粉化，残缺的利爪死死抠着底座，磨损的鬃毛在阳光下泛着灰白，那凝固的姿态，仿佛将百年时光都封印在了它们的身躯里，庙门匾额 “慈悲寺” 三个金字早己褪色。吴小兰握住朱漆斑驳的门环，那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木门发出垂死般的吱呀声，推开的刹那，一股带着陈腐气息的凉风扑面而来，仿佛打破了某个尘封己久的结界，进入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踏入寺内，围墙边角依然白雪皑皑，几株古槐遮天蔽日，虬结的枝桠如苍龙腾空，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筛下满地跳动的金斑。香炉中青烟袅袅升腾，檀香混着草木气息，形成若有若无的薄雾，萦绕在西周。檐角铜铃在穿堂风里叮咚作响，与远处传来的木鱼声应和，宛如跨越时空的对话，那清脆的声响，一下又一下，仿佛在叩击着人的心扉。正殿飞檐上蹲坐着形态各异的脊兽，虽釉彩剥落，却依然睁着的眼睛，警惕地俯瞰着尘世，仿佛在守护着这座古老的寺庙，见证着岁月的变迁。
吴小兰牵着肖云飞的手缓步前行，她能感觉到肖云飞手掌的温度，那温度给了她一丝莫名的安心。廊下褪色的壁画如时光切片：佛陀拈花微笑，迦叶尊者颔首领悟；飞天彩带翻卷，衣袂间流淌着盛唐的风采。即便色彩斑驳，线条却依然遒劲有力，仿佛能穿透千年时光，触摸到画工执笔时的虔诚。壁画上的人物仿佛都活了过来，在向他们诉说着古老的故事。穿过回廊，一方小天井里，几盆残莲在水缸中静静漂浮，从屋檐滴落的雨滴，打在水面上，发出清脆的叮咚声，打破了天井里的静谧。
大殿内，观世音菩萨垂眸俯瞰众生，慈悲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洞察世间的一切悲欢离合。供桌上苹果泛着的红晕，香蕉黄得鲜亮，供奉的糕点在烛光中闪烁，散发着淡淡的香甜气息。摇曳的烛火将菩萨身影投在墙上，忽明忽暗间，恍若置身梦境。吴小兰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眼的瞬间，想起了家亮。那个总爱咧嘴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的憨厚青年，如今却永远地离开了。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不仅带走了家亮的生命，也在肖云飞和她的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她在心底默默祈祷，希望菩萨能庇佑肖云飞，让他远离一切灾祸，平平安安度过此生，祈求菩萨垂怜，保佑自己和肖云飞能感情和睦，风雨同舟，白头偕老。
起身走向签筒时，吴小兰的指尖触到筒壁上冰凉的裂纹，那裂纹仿佛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抽出一支竹签，仿佛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没想到抽上一只观音下下签，竹签上 “肝肠寸断事堪伤，万事随缘莫强求。莫问前程且归去，且向花间醉自休。” 二十八字，像毒蛇吐着信子，瞬间缠住她的心脏。她的手剧烈颤抖，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眼前的光线突然暗了几分，整个世界仿佛都失去了色彩。肖云飞瞥见签文，眉间闪过一丝阴霾，却仍带着笑容：“小兰，不过是根竹签，别自己吓自己。”
殿堂内内弥漫着沉香的气息，那香气浓郁而神秘，仿佛能让人的思绪变得飘忽不定。木鱼声透过窗棂，一下一下叩击着吴小兰紧绷的神经。吴小兰拿着木签，走到师傅面前，双手合十，说道，“请师傅解签。”
老和尚枯瘦的手指着竹签上的刻痕，浑浊的目光在两人紧握的手上停留片刻：“阿弥陀佛，施主，祸福难料，忍耐退避，暂缓前行。清心寡欲，放弃贪欲，减少执念。签文如镜中花，心乱则相乱。福祸本是双生莲，下下签亦是醒世钟。”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智慧和沧桑。
“请问师傅，肝肠寸断事堪伤，万事随缘莫强求是什么意思？” 吴小兰泪水夺眶而出，声音里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她此刻就像一个在黑暗中迷路的孩子，急切地想要找到一丝光明。
“阿弥陀佛，生死自有定数，执念反成枷锁。施主且看那莲花，生于淤泥方得洁净，历经风雨更显清雅。”老和尚轻诵佛号，念珠在指间缓缓滚动：。他的话语平静而有力，却无法驱散吴小兰心中的恐惧。
老和尚忽然闭目，诵经声如潮水漫过禅房：“阿弥陀佛，诸相非相，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那诵经声在空旷的殿堂内回荡，却无法给吴小兰带来一丝慰藉。
吴小兰神色悲伤，指甲深深掐进肖云飞掌心，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一丝安全感，老禅师解签的话语在心中久久萦绕，难以消除。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随时都可能决堤。
走出大殿，刺眼的阳光让吴小兰眯起眼睛。她机械地迈着步子，签文中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铅块，压得她喘不过气。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仿佛她与这个世界之间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肖云飞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爬山吗？虽然天气炎热，你还是咬牙爬到山顶。现在不过是支签，吓不倒我的小兰。” 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试图给她力量。
“可那次至少能看得见路......” 吴小兰的声音闷在他胸前，她的话语中充满了迷茫和恐惧，对未知的恐惧让她不知所措。
肖云飞捧起她的脸，拇指轻轻擦去泪痕：“家亮的事让你害怕，我懂。但正因为生命脆弱，我们才要把每天都过成晴天。你看，” 他指向天空，几朵白云正被风揉成各种形状，“再大的乌云，最后都会变成温柔的雨。”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爱意和鼓励，希望能驱散她心中的阴霾。
吴小兰凝视着他眼底跳动的光亮，渐渐找回呼吸的节奏。可当微风掀起衣角，她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仿佛那支签文早己化作无形的藤蔓，悄然缠绕在她的心脏周围，每一次跳动，都带着隐隐的刺痛。阳光依然明亮，树影在地上勾勒出一片细碎的光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