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正春风得意跟着他爹妈,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各色礼品踏进了娄家的大门。
娄家,那可是正儿八经的资本家出身。
虽说现在公私合营了,不比从前风光,但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家底儿依旧厚实着呢!
娄家的当家人娄振华,年轻时候在北平城里做生意,人送外号“娄半城”,可见其家业之大,实力之雄厚。
许大茂的爹妈,许父许母,一辈子老实巴交的工人,平日里就在厂区和家属院两点一线,何曾见过这等高门大户的气派?
一进了娄家那宽敞明亮的客厅,看着那光可鉴人的红木地板,墙上挂着的山水字画,还有那些精致得不像话的摆设。
老两口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说话都不敢大声,拘谨得不行。
许大茂倒是比他爹妈强点儿,毕竟是轧钢厂的电影放映员,大小也算是个见过些世面的人物,迎来送往的,也算锻炼出来了。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显得沉稳大气,不露怯。
“娄叔,谭姨。”许大茂先给娄振华和他媳妇谭家美问好,脸上堆着殷勤的笑。
娄振华约莫五十来岁年纪,穿着件深色的暗纹绸布衫子,面容清癯,眼神锐利。
他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回应,态度不冷不热。
反倒是娄振华的太太谭家美,显得要热情客气一些,忙招呼着许家二老坐下,又吩咐下人上了新沏的茶和精致的苏式点心。
“大茂啊,今天特意过来,是有什么事吗?”谭家美笑吟吟地开口,主动打破了客厅里略显尴尬和沉闷的气氛。
许父是个老实人,不太会说话,连忙接口道:“亲家太太,是这样,我们家大茂和晓娥小姐,这不是……”
“也处了一段时间了嘛,孩子们都觉得挺好的。”
“我们老两口呢,也盼着早点抱上孙子。”
“所以今天特意上门,想跟您和亲家老爷商量商量,看看是不是能把孩子们的婚事给定下来。”
娄振华端起青花瓷茶杯,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了撇浮在上面的茶叶沫子,眼神深沉,没说话。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
许大茂心里也有些打鼓,七上八下的。
他知道娄晓娥对他不算太热络,爱答不理的。
但想着凭自己这条件,红星轧钢厂的正式工,还是技术岗的放映员,走出去多体面啊。
十里八乡都找不出几个来,娄家没理由不同意这门亲事。
半晌,娄振华才慢悠悠地放下茶杯,缓缓开口,声音不高。
“孩子们的事情,按理说,我们做父母的,不应该过多干涉。大茂这孩子,工作不错,人也还算机灵。”
许大茂一听这话里有门儿,心里顿时一喜,腰杆都挺首了不少。许父许母也悄悄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
“不过……”娄振华话锋一转,让许家三口的心又提了起来,“这婚姻大事,非同儿戏,还得看晓娥她自己的意思。”
说着,他朝着里屋的方向喊了一声:“晓娥,出来吧,客人来了。”
随着一阵清脆悦耳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素雅的碎花连衣裙,梳着两条乌黑油亮大辫子的娄晓娥从里屋走了出来。
她先是礼貌地跟许家父母问了好,然后目光落在了许大茂的身上,眼神里却没什么温度,甚至还有点儿疏离。
“爸,妈。”娄晓娥开口,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晰,“许大茂,我们不合适。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这话一出,犹如平地惊雷,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许大茂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晓娥!你胡闹什么呢!”
谭家美最先反应过来,有些着恼地瞪了女儿一眼,觉得女儿太不懂事了,当着客人的面怎么能这么说话。
娄振华的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晓娥,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跟大茂……”
“爸,我跟他就见过几次面,拢共吃过几顿饭,连话都没正经说过几句,怎么就合适了?”
娄晓娥提高了点声音,语气却异常坚定,“我不喜欢他。我的婚事,我要自己做主!”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一点儿回旋的余地都没有给许大茂留下。
许大茂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人当众扇了几个耳光,火辣辣的,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自诩条件不错,在轧钢厂也是不少姑娘明里暗里追求的对象,何曾受过这种当面打脸的奇耻大辱?
“晓娥,你……”许大茂涨红了脸,想说点什么挽回一下面子,或者再争取一下。
“许大茂,强扭的瓜不甜。”娄晓娥根本不给他机会,首接打断了他的话。
“我们真的不合适,你还是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也别耽误我。”
许父许母的脸色也难看得很,青一阵紫一阵的。
本以为是板上钉钉的好事,十拿九稳的儿媳妇。
没想到临门一脚,竟然被人家姑娘给当面撅回来了,这脸可丢到姥姥家了。
娄振华深深地叹了口气,看了看一脸倔强、油盐不进的女儿,又看了看尴尬无比、坐立不安的许家三口,心里也是一阵无奈。
他虽然觉得许大茂这小伙子各方面条件还算过得去,配自己女儿也勉强可以。
但女儿这个脾气,从小就犟得很,一旦决定的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大茂啊,你看这……”娄振华有些歉意地对许大茂说道。
“孩子不懂事,让你们见笑了,真是对不住。”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许家哪还有脸继续待下去?
许父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亲家老爷,是我们太唐突了,没考虑周全。”
“既然晓娥小姐没这个意思,我们也不强求。那……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谭家美还想说几句场面话缓和一下,被娄振华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许家三口灰溜溜、狼狈不堪地拎着那些原封未动的礼品,逃也似的离开了娄家。
一走出娄家大门,许母就忍不住小声埋怨起来:“这个娄晓娥,也太不像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