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辞下了飞机。
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他却感到十分陌生,甚至是曾经想拼命逃离的地方。
既无法融入城市文明,又丧失了回归农村老家的精神资格。
一个无法归家的人,却在为别人建设故乡。
悲剧。
而如今,老父亲病危,江砚辞作为亲儿子,是必须回来的。
“大姐,二姐。”
面前是两位衣着朴素的妇女。
江砚辞问道:“我大哥,二哥,三哥他们呢?”
大姐说道:“他们……回家再给你说吧。”
早年农村就是生孩子多,一家有十几口都是正常的。
大姐的丈夫开的车,在车旁边等着你,江砚辞上前握手,迟钝了好久,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大姐说道:“你啊,几百年不回家一次,也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呢,你去读大学就不说什么了,自打大学毕业后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二姐说道:“现在变化大了,一看就光想认不出来。”二姐帮江砚辞整理了一下领口,拍了拍江砚辞的肩膀:“上车吧。”
大姐夫开着车问道:“最近在外面忙什么呢?你大姐可没事儿就念叨你呢,更不要说咱爸咱妈了,大家伙都是一家人,平时要多联系下。”
江砚辞坐在副驾驶,说道:“也没什么……在外面做点小生意,勉强糊口罢了。”
大姐夫看了江砚辞一眼,好像知道江砚辞不愿意说实话,甚至不愿意多说话,也便就不再追问了。
大姐说道:“我们昨天还跟大哥他们吵架来着?”
江砚辞一听到这话,手猛得攥紧。
“有这种事?”
“要不是你姐夫在这里撑着,我们两姐妹还不让他们欺负死?”大姐说道。
江砚辞更是一头雾水了。
“姐夫?这……怎么回事儿?”
姐夫说道:“你之前不回来过一次吗?那时候爸的病情多少有点好转,后来急转首下,脑出血进了医院抢救,好在你二姐在家,后来在重症监护室里,你两个老姐垫了十几万,一天就要一万啊,你那三个好哥哥一分钱没出。”
江砚辞的眼珠微微颤动,重症监护室,这个地方对于江砚辞来说并不陌生,他只需要定下治疗方案就行了,但家属要考虑的就太多了,他开始理解那些所谓他口中的“弱者”为什么会蹲在医院走廊啃馒头,为什么会情绪崩溃……
大姐抢过话头:“这还不算完!他们居然想着要抢占遗产?!爸还没死呢!”说完就控制不住掩面而泣。
江砚辞感觉大脑一阵恍惚,他回来就是为了见爸一面,哪怕是最后一面。
没想到竟然会生出如此多的事端。
突发脑出血,没有任何遗嘱,甚至口头遗嘱也没有,这场遗产之争,是不可避免的了。
江砚辞稳定下来情绪,摇下车窗,想通通风,透透气。
其实当初,江砚辞的父亲有两任妻子。
第一任妻子生下了江砚辞的大哥,二哥还有三哥。
后来赶上闹饥荒,为了让三个儿子活下来,是活活饿死的。
后来生活条件好了,又娶了一任妻子,这才生下了大姐,二姐,和江砚辞,江砚辞说辈分最小的。
于是子女们就很自然划分为了两派,前妻的子女是一派,现妻的子女是一派,而前妻留下的是三个男丁,从小就欺负大姐二姐,虽然江砚辞也是男丁,但毕竟岁数小,大姐二姐都指望着江砚辞长大了撑场子。
谁曾想江砚辞长大了就“人间蒸发”,因此大姐才会有怨言。
江砚辞说道:“爸现在还在医院吗?”
大姐说道:“你不是学医的吗?你去看看咱爸还有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