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辞的指尖在烟灰缸边缘碾出细碎的火星,三个月前那个暴雨夜——患者家属举着手机录像,镜头怼在他白大褂上,屏幕蓝光映得对方眼底通红。
“他们找了医药代表当证人。”他的声音像被雨水泡过的纸,“说我开的石膏剂量超过药典上限三倍,属于‘滥用中药’。”
苏挽月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她记得周怀修提过那起官司,却没想到会和药典扯上关系。急诊室的场景突然在脑海里闪回:江砚辞攥着药方的手青筋暴起,对质疑声充耳不闻,像座被暴雨冲刷却纹丝不动的石桥。
“那患者治愈了吗?有明显不良反应吗?”她轻声说。
“都没有,但医学有时候像场豪赌。”江砚辞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自嘲,“赢了是侥幸,输了就是‘草菅人命’。”
苏挽月说道:“可医学本身就需要一定的容错率,这样的话将来哪里还有医生敢不顾一切,一心赴救呢?”苏挽月把烟按灭,话锋一转“我让我爸联系东明省中医药学会,他们可以出具专家意见,证明超剂量使用石膏在特定病症中的合理性——”
“不必了。”江砚辞打断她,却并非之前的生硬,语气里多了份疲惫的温和,“以后小心点便是了。”他望向墙上挂着的紫竹箫,夕阳给箫身镀上金边,“之前总想把自己磨成一把快刀,但是刀越锋利,就越容易折,揣而锐之,不可常保啊。”
暮色漫进窗户,给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苏挽月看着江砚辞起身整理桌上的医书,白背心下的肩胛骨随着动作轻轻起伏,忽然发现他比在机场初见时瘦了些,却多了份土地般的沉敛。
“其实我挺羡慕你。”她忽然说。
江砚辞回头,:“羡慕我什么?被官司缠得焦头烂额,躲到乡下吹箫?”
“羡慕你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
窗外传来二牛的箫声,不成调却带着股野劲,像破土的竹芽顶开石板。
“那你将来有什么打算?总不能一首待在这里吧。”苏挽月问道。
江砚辞望着田埂里二牛蹦蹦跳跳的身影,说道:“待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省医院多一个我缺一个我差别不大,但这里,似乎更需要我。”
苏挽月眼眸闪过一丝阴郁,“我的意思是,你适合更高的地方,你的才能不应该浪费在这个地方。”
江砚辞转过身看着苏挽月,苏挽月的米色真丝衬衫领口微微敞着,甚至露出了锁骨,包臀裙只到了膝盖,她来时穿的那双尖头高跟鞋被随意踢在沙发脚边,可以看到她脚踝处的纹身。
江砚辞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我不觉得在这里是浪费。”
江砚辞走到墙边,拿下了一根竹箫,:“也许你觉得我是在逃避……其实一开始我确实是在逃避,但现在我才发现,或许这里更适合我。”
他转身对苏挽月说:“要不要听一段我的吹箫?”
苏挽月靠在沙发上,说道:“求之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