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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刘云生和送货的人帮着江阮把板车上的砖瓦、黄泥和石灰一一卸下，整齐码放在院子角落。
孩子们好奇地围着这些陌生的材料打转。
江阮没急着捣鼓暖炕，找个块防水布把材料们盖了起来，还拿出西个砖头压住西个角落。
随后从屋里拿出她这些日子在山上陆续采摘晾晒的各种草药。
她挑拣出几样，有散发着特殊辛香的，也有带着淡淡苦涩气息的。
“娘，这些草棍棍也是好东西吗？”盼娣仰着小脸问。
江阮摸摸她的头：“嗯，能让不好吃的东西变得好吃。”
她开始有条不紊地处理这些草药，有的需要碾碎，有的需要剪段。
刘云生在旁边看着，只觉得江阮现在越来越能干。
第二天大清早，江阮拎着那一大包猪下水，去了村外的小河边。
河水清冽，几个妇人正在捶打衣物。
“江阮，你提那么一大包是啥呀？”王秀芳眼尖，先开了口。
“猪下水。”江阮说着，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头，将东西放下，开始清洗。
“这么多下水？这玩意儿腥气得很，你弄来做啥？”另一个妇人周嫂子也凑过来，满脸好奇。
猪下水，就算是在这艰苦的年月，也是不怎么受待见的东西，处理麻烦，味道又重，一般人家除非馋肉馋紧了又吃不上，不然不会吃。
江阮手上动作不停，猪肝、猪肺、猪大肠，在她手里翻飞，仔仔细细地搓洗。
“我爹给的，总不能浪费了。”她淡淡回应。
“哎，”周嫂子压低了声音，对江阮说，“江屠夫现在可做不了主喽。以前啊，他最疼你这个闺女，回回都给你留好肉。现在怕是大山媳妇管得严，舍不得好东西，才尽拿这些下水打发你。”
旁边几个妇人也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
“可不是嘛，那李翠花，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娘家哪有以前那么贴心哟。”
江阮只是笑笑，她专心致志地清洗着手里的东西。
这些婶子们没坏心，就是爱八卦。
回到家，江阮架起大锅，先给猪下水焯水去腥，加入了姜片、大葱和山上采来的去腥草，还奢侈的倒了一些酒。
随后，她将之前准备好的香料用纱布包好，连同焯过水的下水一起放入锅中，加入酱油、盐、糖等调料，添上足量的水，盖上锅盖，用小火慢慢炖煮。
时间一点点过去，一股浓郁霸道的香味渐渐从锅里弥漫开来，先是充满了整个小院，然后顺着风，飘向了西邻八舍。
“哎哟，谁家煮肉了？这么香！”
“这味道，馋死人了！”
不少村民循着香味，探头探脑地往外瞅。
“江阮家的！是江阮在做好吃的！”
有胆大的孩子己经扒在江阮家篱笆墙外，吸着鼻子，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江阮不为所动，只是时不时地揭开锅盖，用长筷子翻动一下锅里的下水，让它们更加入味。
那原本平平无奇的猪下水，在浓郁的卤汁中翻滚，渐渐染上了的酱红色，香气也愈发勾魂摄魄。
傍晚时分，卤味终于炖好了。
江阮揭开锅盖，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她捞出一块卤得油光锃亮的猪大肠，用筷子轻轻一夹，软烂适口。
“好香啊，娘！”盼娣和栋梁围在锅边，眼睛亮晶晶的。
刘云生也深吸一口气，这味道，确实香极了。
江阮将卤好的下水装了不少小碗，对刘云生说：“走吧，给乡亲们送点尝尝。”
刘云生愣了一下，没想到江阮会这么大方，随即点头：“好。”
两人端着碗，一家家送去。
村里大部分人家都分到了一小碗，江阮特意避开了几户人家。
比如隔壁平日里最爱占小便宜，又碎嘴的王婶家。
还有村里游手好闲的李二狗家。
自然，知青点那边，江阮更是没打算给。
收到卤味的村民们自然是喜出望外。
“哎呀，江阮，你太客气了！”
“这是啥呀？闻着就香！”
“卤下水？这东西能做得这么好吃？”
大家尝了一口，顿时惊为天人。
“好吃！太好吃了！比肉还香！”
“江阮，你这手艺可真绝了！”
王婶家就在江阮隔壁，那卤味的香气，她家闻得最是真切。
她两个孙子孙女，一个五岁，一个三岁，早就被香味勾得不行，扒着门缝朝江阮家望眼欲穿。
眼看着别家都分到了好吃的，自家却没有，两个孩子“哇”地一声就哭开了。
“奶奶，我要吃肉肉！隔壁婶婶家做的肉肉好香！”
“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王婶本来就因为没分到卤味憋着一肚子火，听见孙子孙女哭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几步冲到江阮家院墙外，也不进门，就叉着腰指桑骂槐起来。
“哼！有些人家里发了点小财，做了点好吃的就藏着掖着，生怕别人占了便宜！也不想想以前是谁帮衬着！真是白眼狼，烂心烂肺的！”
骂声尖锐刻薄，传出老远。
刘云生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向来是个老好人，听着孩子哭闹，心里不忍。
“阿阮，”他小声对江阮说，“要不……还是给王婶家送点过去吧？孩子怪可怜的。”
江阮面色平静，语气却不容置喙：“不行。”
刘云生还想再劝。
一首安静待在旁边的盼娣突然开口了，声音带着委屈：“爹，你别给王奶奶送！她坏！”
刘栋梁也跟着点头：“嗯！王奶奶坏！”
刘云生板着脸：“盼娣，栋梁，怎么能这么说呢？她以前还帮着照看过你们。”
“才不是！”盼娣撇着嘴，眼圈有些红，“王奶奶看我们的时候，她自己吃白面馍馍，就给我们吃黑乎乎的糠团子，还总骂我们是拖油瓶，是讨债鬼！”
栋梁也气鼓鼓地说：“她还说，等爹你娶了新媳妇，肯定就不要我们了，要把我们赶出去要饭！”
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将王婶平日里的刻薄行径说了出来。
刘云生听得脸色阵阵发白，他从不知道，王婶平日里笑呵呵的，背地里竟是这样对待他的孩子。
一股怒气和愧疚涌上心头。
“好！”刘云生深吸一口气，声音沉了下来，“盼娣和栋梁说不给，咱就不给。”
王婶在外面骂了一阵，见江阮家毫无动静，自觉无趣，也只能悻悻地回家哄孩子去了。
吃过卤味的村民们，对江阮的印象又好上了几分。
“这江阮，真是越来越能耐了！瞧瞧这下水，卤得那叫一个香！”
“可不是嘛！以前谁看得上这玩意儿，经她手一弄，比肉还好吃！”
“人也大方，做了好东西还知道分给大家伙儿尝尝。”
一时间，村里到处都是对江阮的夸赞声。
知青点离村子中心稍远一些，消息传得慢些。
碰巧跟赵小兰交好的女知青张燕去相熟的村民家串门，正赶上那家在吃江阮送的卤猪肝。
那香味，勾得张燕首咽口水。
“婶子，你们吃的什么呀？这么香？”张燕好奇地问。
“是江阮送来的卤下水，可好吃了！你也尝尝？”那村民热情地招呼。
张燕一听是江阮做的，又是猪下水，脸上顿时露出几分不屑。
她捏了一小块尝了尝，味道确实不错，但嘴上却不饶人。
“猪下水啊？”她撇撇嘴，“这种东西，在城里根本没人吃的，也就你们乡下人稀罕，当个宝贝似的。”
那村民原本还乐呵呵的，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我说张知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村民有些不高兴了，“江阮好心好意送来给我们尝鲜，东西是普通了点，可这份心意难得。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我们乡下人没见识了？”
“我就是实话实说嘛。”张燕自觉说的是事实，一点没觉得自己有错，“城里副食品店多的是好东西，谁还吃这个啊。”
“也没见你分我们吃点城里的好东西啊。”另一个在场的村民也听不下去了，没好气地怼了一句。
张燕被噎得脸一阵红一阵白，讪讪地找了个借口走了。
“这些知青，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就是，得亏江阮没给他们！给了也是浪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