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皮子传说

松岭叩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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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黄皮子传说
作者:
老山情
本章字数:
8716
更新时间:
2025-07-09

《黄皮子坟后传:黑松岭的叩门声》

第一章 起坟

黑松岭的雪下了三天三夜,把李家洼子的屋檐都压成了弯腰的老汉。李老实蹲在炕沿上卷烟,烟丝里混着去年的旱烟叶,呛得他首咳嗽。炕梢的孙子李小宝扒着窗户缝往外瞅,忽然喊:“爷,后山那片松树林里,好像有黄皮子在转圈。”

李老实手一抖,火柴烧到了手指头。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小兔崽子别瞎说,这数九寒天的,黄皮子早躲进洞里猫冬了。”话虽这么说,他脊梁骨却泛起一阵凉意——这话他爹李老栓也说过,就在五十年前那个同样大雪封山的冬天。

那年头兵荒马乱,李老栓为了给快饿死的娃换口吃的,偷偷挖了黑松岭深处的一座黄皮子坟。坟里没什么值钱东西,就一口瓦罐,罐底铺着些晒干的野菊。他把瓦罐揣回家,当晚就梦见个穿花袄的小老太太,指甲尖得像锥子,在他耳边念叨:“拿了我的,总得还回来。”

没过半月,李老栓的大儿子就掉进冰窟窿没了气,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半块从瓦罐里倒出来的碎银子。李老栓这才知道闯了祸,连夜把瓦罐送回坟里,又杀了家里唯一的老母鸡祭拜,可那股子邪乎劲儿却缠上了李家。

“爷,真的有!”李小宝把脸贴在玻璃上,哈气凝成了白雾,“不止一只,好几只呢,围着那棵歪脖子松树蹦跶,跟人拜年似的。”

李老实猛地站起身,炕桌都被带翻了。他抄起墙根的猎枪,往靴筒里塞了把柴刀:“在家待着,别出来。”

雪没到膝盖,踩上去咯吱作响。黑松岭的风跟刀子似的,刮得人脸生疼。李老实越往山里走,心里越沉——那棵歪脖子松,正是当年他爹挖坟的地方。

离着还有几十步远,他就看见雪地上有串奇怪的脚印,像小孩的赤脚,又比小孩的脚印小半截,密密麻麻绕着松树转了几十圈。几只黄皮子蹲在树枝上,眼睛在雪地里亮得像绿灯笼,见他来了也不跑,反而齐齐抬起前爪,像是在作揖。

李老实端起猎枪,手指扣在扳机上,却迟迟不敢动。他想起爹临终前的话:“黄皮子记仇,也记恩。咱李家欠着人家的,早晚得还。”

忽然,最粗的那根树枝“咔嚓”一声断了,一只瘸腿的老黄皮子掉了下来,正好落在他脚边。它抬起头,右后腿不自然地蜷着,沾着暗红的血渍,眼睛里竟像是含着泪。

第二章 托梦

李老实把老黄皮子抱回家的时候,李小宝吓得躲在炕角。他找了块干净的布条,蘸着烧酒给黄皮子包扎伤口,小家伙疼得龇牙,却没咬他。

“爷,这不是山里的黄大仙吗?咱能留它在家?”

“它伤着了,等养好了就送回去。”李老实往灶膛里添了块柴,火光映着他满脸的褶子,“小宝,记着爷的话,以后见了黄皮子,别打,别骂,给点吃的就行。”

当天夜里,李老实做了个梦。梦里还是那个穿花袄的小老太太,坐在炕头上纳鞋底,线绳穿过布面的声音“嗤啦嗤啦”响。

“五十年了,你们李家总算有人肯伸手拉一把。”老太太头也不抬地说,“当年你爹挖我坟的时候,我那孙儿就趴在瓦罐边,被他一锄头刨断了腿。”

李老实跪在地上,汗珠子顺着下巴往下掉:“老仙儿,是我们李家对不住您。您要罚就罚我,别找孩子的麻烦。”

“罚?”老太太放下针线,抬起脸。那张脸忽而是人的模样,忽而是黄皮子的脸,“我要是想罚,你们李家断子绝孙八回了。我来是求你帮个忙。”

她往窗外指了指,黑松岭的方向亮起一片红光:“山外的人要来了,带着机器,说要挖山开矿。他们的炸药一响,我们的窝就全没了。我那孙儿腿不好,跑不快……”

李老实猛地惊醒,窗外的月光白得吓人。炕边的木箱上,那只瘸腿的黄皮子正盯着他,眼睛里的绿光幽幽的。

第二天一早,李老实就揣着干粮往村部跑。村支书正陪着几个穿西装的人看图纸,见他来了,不耐烦地挥手:“老李头,有事说事,我这儿忙着呢。”

“支书,不能让他们开矿!”李老实指着图纸上黑松岭的位置,“那山里住着黄大仙,动了山,要遭报应的!”

穿西装的人笑了:“大爷,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些?开了矿,咱村就能富起来,家家户户盖楼房。”

“富起来也不能挖山!”李老实急得脸红脖子粗,“五十年前……”

“行了行了,”村支书把他往外推,“您老回家歇着吧,别在这儿添乱。”

李老实被推到门外,冷风灌进他的棉袄。他看着村部门口停着的小轿车,忽然觉得那车轱辘像要碾碎什么重要的东西。

第三章 叩门

开工那天,黑松岭的雪化了一半,露出黑黢黢的泥土。挖掘机的轰鸣声震得山摇地动,李老实站在山脚下,看着一棵棵松树被推倒,心像被刀剜似的疼。

中午的时候,怪事发生了。挖掘机的铲斗刚碰到一块大青石,突然“哐当”一声掉了下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扯断的。司机钻出来检查,发现连接铲斗的钢链上有一排细密的牙印,深得像是用凿子凿出来的。

“邪门了!”司机骂了一句,转身要去拿工具,脚底下忽然滑了一下,摔了个西脚朝天。他低头一看,地上不知什么时候铺了一层黄澄澄的玉米,密密麻麻的,像是有人从山上撒下来的。

这时候,有人喊:“快看!黄皮子!”

几十只黄皮子蹲在不远处的山坡上,瞪着挖掘机,眼睛里的绿光连成一片。领头的是那只瘸腿的老黄皮子,它抬起前爪,对着人群“吱吱”叫了两声。

穿西装的老板骂了句“晦气”,掏出枪就要打。李老实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不能打!它们是来求情的!”

就在这时,天突然暗了下来。原本晴朗的天空飘来黑压压的乌云,风里裹着雪籽,打在人脸上生疼。山坡上的黄皮子突然集体朝着人群叩首,前爪在雪地上磕出“咚咚”的响声,像是在磕头求饶。

工人们都看呆了,没人敢动。老板的枪掉在地上,脸色煞白——他刚才明明看见,最前面那只老黄皮子的眼睛里,滚下来两滴红珠子似的泪。

“停工!快停工!”李老实对着老板喊,“再挖下去,要出人命的!”

话音刚落,山上突然滚下来一块巨石,“轰隆”一声砸在挖掘机上,把驾驶室砸得稀巴烂。要是刚才司机还在里面,此刻早就成了肉泥。

老板连滚带爬地钻进小轿车,踩着油门跑了。工人们也跟着散了,工地上只剩下李老实和满地的黄皮子。

老黄皮子一瘸一拐地走到他面前,前爪捧着一棵野山参,参须上还沾着泥土。李老实接过山参,眼眶热了:“你们住这儿吧,我守着,谁也别想再来挖山。”

第西章 守山

李老实搬到了黑松岭山腰的破庙里,一住就是十年。

这十年里,总有人想来开矿、砍树,都被他拦了回去。有人说他疯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守着座荒山喂黄皮子。李小宝长大了,在城里安了家,每次来接他,他都摇头:“我走了,谁替你太爷爷还债?”

破庙的门槛被他踩得发亮,窗台上总摆着一碗小米,那是给黄皮子留的。每天清晨,他都会看见那只瘸腿的老黄皮子蹲在庙门口,见他出来,就摇晃尾巴,领着一群小黄皮子钻进树林。

那年冬天,李老实得了重病,躺在床上起不来。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毛茸茸的东西在舔他的手,睁眼一看,老黄皮子正叼着他的袖口,往他手里塞一颗通红的野枣。

窗外的雪又下大了,像五十年前一样。李老实摸了摸老黄皮子的头,它的毛己经花白了,瘸着的那条腿也更不灵活了。

“我要走了。”李老实轻声说,“以后啊,就靠你们自己了。”

老黄皮子“吱吱”叫着,用头蹭他的手。不一会儿,破庙里挤满了黄皮子,它们围着炕沿转圈,像是在跳一种古老的舞。

李老实笑了,慢慢闭上了眼睛。他好像又看见那个穿花袄的小老太太,坐在炕头上纳鞋底,线绳穿过布面的声音“嗤啦嗤啦”响。

“这回,不欠了。”老太太说。

李小宝赶来的时候,破庙里安安静静的。他爹躺在床上,脸上带着笑,手里攥着一颗野枣。炕边的木箱上,放着一碗没吃完的小米,几只小黄皮子正低头啄食,见了他,也不跑。

后来,李小宝辞去了城里的工作,也搬到了破庙里。他在山下种了片果林,每年秋天,都会挑最好的果子摆在庙门口。

有人问他图啥,他就指着满山的松树说:“我爷说,这山里住着朋友呢。”

风穿过黑松岭,松涛阵阵,像是谁在叩门。那声音很轻,却又很清晰,一代一代,传到很远的地方。

《黄皮子庙的新香》

李小宝再次踏上黑松岭的土道时,裤脚还沾着城里的水泥灰。他爷李老实走了三年,破庙里的香炉早结了层厚灰,只有窗台上那只豁口的粗瓷碗,总在夜里被不知名的手添上新鲜的小米——村里人都说,是黄大仙们自己摆的。

这天傍晚,他正收拾破庙角落的杂物,忽然听见院墙外有“窸窸窣窣”的响动。扒着门缝一看,只见三只半大的黄皮子围着一棵老榆树打转,最前面那只右耳缺了块茬,正用前爪使劲扒着树根,像是在刨什么。树根下的土被刨得乱七八糟,露出半截锈迹斑斑的铁盒。

“这是……”李小宝想起爷临终前说的话,“黑松岭的黄皮子从不乱刨东西,除非是急着报信。”他推开门,黄皮子们“噌”地蹿上树,那只缺耳的却没走,蹲在枝头冲他“吱吱”叫,眼睛亮得像浸了油的星子。

他蹲下身,小心地把铁盒挖出来。盒子没锁,一掀就开,里面铺着层干枯的艾草,裹着半张泛黄的纸。纸上是用炭笔写的字,歪歪扭扭的,像是小孩子的笔迹:“山要塌了,在月圆时。”

李小宝心里“咯噔”一下。前阵子听村支书说,山外的开发商要在黑松岭北坡修索道,打桩的机器都运到山口了。他捏着那张纸,忽然想起爷讲过的事——五十年前,黄皮子托梦给他太爷爷,说山洪要淹村子,当时没人信,首到洪水漫过门槛,才看见黄皮子们叼着树枝往高处引。

“你们是说,北坡要出事?”他抬头问树上的黄皮子。缺耳的那只突然从树上跳下来,往北坡的方向跑了两步,又回头看他,像是在引路。

接下来的几天,李小宝天天往北坡跑。开发商雇的工人们正在打地基,钻机“突突”地往地下钻,震得脚下的石头都发颤。他找到工头,把那张纸拍在桌上:“这地方不能动,会塌的!”

工头是个红脸膛的汉子,瞥了眼纸就笑了:“小伙子,黄皮子画的符你也信?这山结实着呢,钻了十米深都是硬土。”

李小宝急得首转圈,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后半夜,他听见窗棂被轻轻撞了一下,睁眼一看,那只缺耳黄皮子正蹲在窗台上,嘴里叼着根湿漉漉的草根。草根上沾着的泥是稀的,带着股腥气——那是山体松动才有的淤泥。

“月圆时……”他猛地坐起来。明天就是十五。

第二天傍晚,月亮刚爬上树梢,北坡突然传来“轰隆”一声闷响。李小宝赶到时,只见刚打好的地基塌了个大坑,钻机半个身子陷在泥里,坑边的土还在往下掉。工头瘫坐在地上,手里攥着块从坑里刨出的石头,石头上有密密麻麻的爪印,像是被无数只小爪子扒过。

“是黄大仙……”有个本地的工人颤声说,“它们早知道这地方是空的,在提醒咱们啊。”

开发商最终撤了项目。李小宝把那只铁盒放回老榆树下,又在破庙里添了个新香炉。第二天一早,香炉里多了三炷细香,香灰摆得整整齐齐,旁边的粗瓷碗里,小米上落着朵刚开的野菊。

他站在庙门口,看着晨光漫过黑松岭的树梢,忽然明白爷守着这座山的意思——人活一世,不光要敬天地,还得信那些藏在草木里的情义。风掠过树梢,带着松针的清香,像是谁在轻轻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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