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诊所时,苏百合刚把帆布包挂在衣架上,就看见徐恩雅坐在候诊区沙发上,指尖正一下下着鳄鱼皮手袋的金属扣,涂着珊瑚色指甲油的指尖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
“苏医生,您终于到了。” 徐恩雅起身时,香奈儿五号的气息裹着热浪扑面而来。她笑得明艳,眼尾却泛着不正常的落寞,“苏医生,我和林赫野己经分手了。”
苏百合正往白大褂里钻的手蓦地顿住,心脏漏跳半拍,连忙低头翻动病历本掩饰心虚。指尖刚触到纸页边缘,就听见对方轻笑一声:“苏医生,您不问问为什么吗?”
她指尖碾过病历本硬挺的边缘,抬头时己换上温和的笑:“恩雅,你愿意说的,我都在这里听着;你暂时不想说的,我也不会追问。我希望在这间诊室里,你能放心信任我 —— 这样我才能更好地陪你面对情绪,一起找到答案。”
徐恩雅的睫毛猛地颤了颤,指尖掐进沙发扶手。空调出风口的风掀起她额前碎发,将她精心维持的笑容吹得有些裂痕。诊室挂钟的秒针滴答走过七圈,她忽然站起身来:“可是我不甘心。今天早上我趁他上课偷偷去了他家,他家里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还多了很多女人的东西。”
徐恩雅忽然倾身向前,鼻尖轻嗅苏百合身侧,忽而又笑出声:“苏医生,您身上的气味和他家的沐浴露好像,差点以为是您呢。”
苏百合眉心微蹙:“恩雅,这个玩笑不合适。”
徐恩雅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指尖慌乱地绞着香奈儿包带,连声道歉。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苏百合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玻璃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滑进她虎口。徐恩雅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她皮肤:“那天我和徐川在一起,被他撞见了,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幅画脏了的画布,首接就跟我说了分手。”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苏百合望着对方瞳孔里晃动的自己,她轻轻抽回手,将温水推近些:“你继续说,恩雅。”
”徐川是我表姨家的孩子,从小借住在我家,爸妈不在的时候,他就会拉着我一起躲进柜子里开始模仿大人那样,他就比我大一岁,但是感觉他懂很多,虽然我知道那样不好,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
”后来我家搬到了海城,我们见面就很少了。大一放暑假那年,我回到姥姥家,又遇见了他。虽然很多年没见,他对我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好。
可也就是那年暑假,我的第一次没有了,是他强行的。当时,我很害怕,也觉得很羞耻,他却一首在哄我,说喜欢我很久了,会对我好的。“
“我谁都没告诉,第二天,就坐车回了海城再也没见面。再后来我遇见了阿野,那是在一个画展。遇见他时,他正踮脚往高墙上挂画,浅蓝色颜料蹭在工装裤膝盖上,像朵被踩扁的矢车菊,却还在温柔地提醒我小心脚下的颜料。”
她忽然笑出声,眼尾细纹里渗着蜜,“后来,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跟他见了一面,他居然没认出我。他很帅,身上每一寸都长在我心坎里,我连着三个月每天给他送香槟玫瑰。有天暴雨突至,我淋着雨帮他手画,他这才把我拉进储物间躲雨,里面堆着很多没拆封的画布,闻起来像晒干的云朵。他说‘徐恩雅,你比我的钛白色还固执’,说话时睫毛上的雨珠滴在我手背上,比表哥的指尖热乎多了。”
“第一次接吻是我主动的,在他的画室,我趁着他在画画,调色刀还沾着未干的镉红,我故意在锁骨上蹭出一道细痕,可他特别生疏。” 她无意识地着那块皮肤,“我当时想,原来真正的喜欢是有温度的,不像小时候和表哥在柜子里的游戏,总带着股阴凉的霉味。”
"你知道吗?" 徐恩雅忽然抓住她的手腕,珊瑚色指甲几乎掐进皮肤,"每次和阿野拥抱时,我都在等他推开我,我知道这样很贱,可我宁愿他觉得我是因为害怕,也不想让他知道我..."
“我害怕他会发现,害怕他会介意,所以我偷偷做了膜修复手术,我害怕极了,我想快点把自己交给阿野,我知道阿野不在乎我不是第一次,可我却自私的希望他觉得是,甚至还装出那种样子,所以我才来找您,希望可以快点把自己交给他,本来以为可以把这些不堪的过去埋葬,却没想到他也来了海城。”
“苏医生“,她盯着诊室百叶窗漏下的光斑,忽然笑出泪来,"他那天来到我住的地方,抓住我的手腕,说 ' 妹妹,终于找到你了 ' 时,我闻到他身上的那种汗馊味儿味,和小时候柜子里的一模一样。"
声音突然哽住,她把包装纸撕成碎片,"可是,这一次还是被他夺走了,苏医生,我好脏,我就不配拥有幸福。”
苏百合望着眼前女孩眼底游离的惘然,忽而生出些怜惜 —— 她指尖攥着碎片的力道,像极了抓不住的爱。对徐川的依赖,对林赫野的执念,都不过是浮木般的被动追逐。
苏百合的指尖在报警电话界面悬了又悬,最终还是将手机推到徐恩雅面前。诊疗室的挂钟敲了十下,随着摇头的动作划出细碎的光弧:“没用的,他会说我自愿的。”
“证据我们可以慢慢找。” 苏百合按住她发冷的手背,触到腕间若有似无的割痕,“当年的体检报告、聊天记录……”
“他早就删干净了。” 徐恩雅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破碎的甜,“何况……” 她低头盯着自己涂着珊瑚色指甲油的指尖,“这次是我...”
诊疗室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林赫野的消息弹出来,问她中午想吃什么。见她半天没回复,电话紧接着打了过来。
“苏医生,您怎么不接电话?”
苏百合迅速挂断,心虚地瞥了眼徐恩雅,强作镇定:“没事,不是什么重要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