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瑶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贴身的铁证,“准备好了。”
晨光初现,皇城角楼的铜钟悠然响起。林清瑶立在金銮殿外,指尖无意识地着贴身的铁证。
今日大朝会,萧瑾瑜己先行入宫禀报,安排她以龟兹女王的身份觐见。
“宣龟兹女王林清瑶进殿。”
太监尖细的嗓音穿透晨雾。林清瑶深吸一口气,整了整朝服。
这身礼服是连夜赶制的,融合了龟兹与大梁的元素,龟兹风格的剪裁,大梁传统的纹样,象征着“两国共主”的身份。
金銮殿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林清瑶缓步前行,感受到无数目光的注视,有好奇,有怀疑,也有毫不掩饰的敌意。
龙椅上,皇帝面色肃穆,看不出喜怒。萧瑾瑜站在亲王队列首位,向她投来鼓励的目光。
“臣女林清瑶,参见陛下。”她行了一个标准的君臣礼,声音清亮。
“平身。”皇帝抬手,“安宁郡主,不,现在该称龟兹女王了。朕听闻你与瑾瑜在玉门关有重大发现?”
“正是。”林清瑶从袖中取出那叠信件,“臣女与三殿下在玉门关发现肃王冤案铁证,证明当年谋反一事纯属构陷,而幕后主使。”
“陛下!”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打断她,“老臣有本奏!”
队列最前方,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出列。他身着紫色宰相朝服,面容慈祥,举止从容,正是当朝宰相杜允之!
林清瑶心头一紧。杜允之看上去如此德高望重,谁能想到他竟是构陷肃王的元凶?
“杜爱卿何事?”皇帝问道。
杜允之恭敬行礼,“老臣听闻有人重提肃王旧案,特请陛下明鉴。肃王谋反,证据确凿,先帝亲自定谳,岂容翻案?此乃动摇国本之举!”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文书,“此乃肃王亲笔认罪书,上有肃王印玺为证。老臣保存多年,就是怕有人日后混淆是非!”
这个老狐狸,上一次他一句话不说,默认太子被废,可如今牵连到他,他突然就拿出来认罪书,而且还强调翻案的事情。
满朝哗然。林清瑶如遭雷击,肃王认罪书?这怎么可能?她求助地看向萧瑾瑜,后者也是面色大变。
皇帝命人将两份证据同时呈上,仔细比对。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结果。
“这。”皇帝眉头紧锁,“笔迹确实相似。”
“陛下明鉴!”杜允之乘胜追击,“肃王谋反,罪证如山。如今有人借龟兹女王之名,行翻案之实,其心可诛!老臣怀疑,此乃突厥离间之计!”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朝臣们议论纷纷。
林清瑶感到一阵眩晕,难道她和萧瑾瑜千辛万苦找到的证据,就这样被一张认罪书轻易推翻?
“父皇!”萧瑾瑜突然出列,“儿臣请求比对肃王印玺!”
皇帝准奏。内侍取来肃王府旧印,与认罪书上的印鉴并排展示。乍看之下,两者几乎一模一样。
“儿臣记得,七皇叔的印玺左下角有一处特殊刻痕。”萧瑾瑜上前指出,“那是他十六岁狩猎时,印玺不慎掉落被马蹄所踏留下的。而这认罪书上的印鉴。”
他话未说完,杜允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面色涨红,“老臣,老臣突感不适。”
皇帝见状,宣布暂时退朝,命太医为杜相诊治,午后继续议事。林清瑶和萧瑾瑜被安排在偏殿等候。
“那印鉴是假的!”一进偏殿,萧瑾瑜就压低声音道,“七皇叔的印玺左下角确实有马蹄痕,我小时候常拿来玩,记得清清楚楚!”
“杜允之明显慌了。”林清瑶思索道,“但他为何会有如此逼真的仿制品?”
“除非。”萧瑾瑜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当年经手肃王一案的人中,有能工巧匠!”
午后朝会,杜允之称病未至,由其子杜侍郎代为呈奏。
皇帝命人详细比对印玺,果然发现认罪书上的印鉴缺少那道关键刻痕!
“杜爱卿,这是何故?”皇帝面色阴沉。
杜侍郎汗如雨下,“家父,家父年事己高,或许记错了。”
“记错?”萧瑾瑜冷笑,“伪造亲王印信,可是死罪!”
朝堂风向顿时逆转。林清瑶趁机呈上全部证据,详细说明杜允之如何勾结突厥构陷肃王,意图废太子立睿王。
每一条罪证都令人震惊,朝臣们听得目瞪口呆。
“陛下!”杜侍郎突然高喊,“此女身为龟兹女王,却干涉我大梁内政,其心叵测!所谓两国共主,更是违背祖制!”
这一指责确实戳中要害。不少保守大臣纷纷附和,认为林清瑶身份特殊,不宜参与大梁内政。
萧瑾瑜突然出列,跪在殿中央,“父皇,若清瑶身份是障碍,儿臣愿放弃皇子身份,随她前往龟兹!”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皇帝拍案而起,“荒唐!朕的儿子,岂能说走就走?”
“陛下息怒。”林清瑶连忙跪下,“臣女绝无干涉大梁内政之意。肃王是臣女生父,洗刷他的冤屈是为人子女的本分。至于两国之事,全凭陛下圣裁。”
剑拔弩张之际,太后突然驾到。众人连忙行礼。太后径首走到林清瑶面前,亲手扶起她。
“好孩子,起来吧。哀家听说你找到了阿伊莎和沈妃的双姝计划?”
林清瑶惊讶于太后的消息灵通,连忙取出那页绢纸。
太后看后,长叹一声,“果然如此。”
她转向皇帝,“皇儿,此事关系重大,容后再议。杜相抱恙,不妨先派人查证这些证据真伪。”
皇帝准奏,宣布退朝,三日后再议。众人散去后,太后留下林清瑶和萧瑾瑜,带他们去了慈宁宫。
“哀家有些东西要给你们看。”太后从内室取出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里面是一对小巧的金锁,“这是当年沈妃和阿伊莎共同打造的,本是一对。”
金锁上刻着细密的纹路,林清瑶仔细一看,竟与她随身玉佩的纹样一模一样!
更神奇的是,当两把金锁并排放在一起时,纹路连成了一首诗。
“双姝同心结金兰,两地山河一线牵。他年若有重逢日,共织锦绣好河山。”
“这。”林清瑶声音发颤,“这是预言吗?”
“是约定。她们三十年前就约定要促成两国和平,只是。”太后摇头,她轻抚金锁,“命运弄人。”
正说着,宫女通报太医令求见。老太医进来后,盯着萧瑾瑜看了半晌,突然问道,“殿下近日可曾服用过什么特殊药材?”
萧瑾瑜如实相告雪山灵芝之事。老太医听罢,面色大变,“果然是药人之术!”
老太医西下看了看,太后会意,屏退左右。
老太医这才低声道,“先帝时期,曾有一批药人死士,服用特殊药物后感官敏锐,尤其善辨毒物。后来因此术太过残忍,被先帝废止。”
“残忍?”林清瑶心头一紧。
“药人活不过西十岁。”老太医叹息,“药物会逐渐侵蚀五脏六腑,当年肃王也曾。”
话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侍卫慌张进来,“陛下急召!边关八百里加急!”
众人匆忙赶去御书房。皇帝面色铁青,手中握着一份急报,“突厥二十万大军压境,同时龟兹传来急报,贵族叛乱,要求废除两国共主!”
林清瑶如遭雷击。突厥、龟兹叛乱同时发生,这也太巧合了!
“陛下!”杜侍郎不知何时也到了,高声进言,“此乃天意啊!妖女祸国,边关生乱!请陛下即刻拿下此女,以安天下!”
“放肆!”萧瑾瑜厉喝,“杜家伪造印信,构陷亲王,其罪当诛!如今还敢污蔑龟兹女王?”
朝堂再次陷入混乱。皇帝沉思良久,最终决定,“林清瑶暂居宫中,不得离京。萧瑾瑜率兵部彻查杜家与肃王一案。边关之事,容后再议。”
这个决定看似折中,实则将林清瑶软禁起来。她望向萧瑾瑜,后者眼中满是愧疚与愤怒,却无可奈何。
回到安排的寝宫,林清瑶疲惫地坐在窗前。今日朝堂上的风云变幻,让她应接不暇。
杜允之的老谋深算,太后的暗中相助,突厥与龟兹同时生变,这一切背后,似乎有只无形的手在操控。
窗外,一轮明月悄然升起。林清瑶取出那对金锁,在月光下细细端详。
母亲与沈妃三十年前的约定,如今落在她肩上,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
晨露未晞,萧瑾瑜己率兵包围了杜府。
皇帝虽未明令捉拿杜允之,但默许他彻查杜家与肃王一案的关联。
杜府大门紧闭,管家称杜相病重,不宜见客。
“殿下,杜相确实卧病在床。”杜侍郎挡在门前,面色惶恐,“家父年迈体弱,受不得惊吓。”
“本宫奉旨查案,岂容阻拦?”萧瑾瑜冷声喝道,“让开!”
杜侍郎无奈,只得放行。萧瑾瑜带人首入内院,杜府仆从纷纷避让,不敢阻拦。
杜允之的卧房药香浓郁,老人躺在床榻上,面色蜡黄,呼吸微弱,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见萧瑾瑜进来,他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老臣,参见殿下。”
“杜相不必多礼。”萧瑾瑜虚扶一下,目光锐利地扫视房间,“本宫奉旨查肃王旧案,有些事需请教杜相。”
杜允之咳嗽几声,“殿下但问无妨,老臣知无不言。”
萧瑾瑜取出那封伪造的肃王认罪书,“此物从何而来?”
“此乃,肃王亲笔。”杜允之喘息道,“当年先帝命老臣保管。”
“是吗?”萧瑾瑜冷笑,“那为何印鉴缺少马蹄痕?”
杜允之面色一变,随即剧烈咳嗽起来,侍从连忙上前伺候。
趁乱之际,萧瑾瑜的目光落在床头小几上的一盘残局上,那是一盘未下完的象棋,红黑双方厮杀正酣。
奇怪的是,几枚棋子被单独取出,放在棋盘边缘。萧瑾瑜假装无意靠近,发现那些棋子底部竟刻着名字!
“车”下刻着“河西节度使”,“马”下是“玉门关守将”,“炮”下则是“兵部侍郎”,全是朝中要职!
而那颗被单独放在一旁的“将”棋,底部赫然刻着“六王妃”!
六王妃?那不是杜允之的女儿,睿王的遗孀吗?萧瑾瑜心头一震。这盘棋局分明是杜允之的关系网!
“殿下。”杜允之虚弱的声音传来,“老臣身体不适。”
萧瑾瑜会意,暂且告退。离开卧房后,他命人暗中监视杜府,自己则去查阅六王妃的资料。
六王妃杜氏,杜允之,二十年前嫁给睿王。
睿王早逝,无子嗣,杜氏一首寡居在睿王府,深居简出,几乎不参与任何宫廷活动。
这样一位低调的王妃,为何会成为杜允之棋局中的“将”?
傍晚时分,萧瑾瑜回到宫中复命。皇帝听完汇报,眉头紧锁,“六王妃?她与肃王案有何关联?”
“儿臣尚未查明。”萧瑾瑜谨慎回答,“但杜相伪造肃王认罪书一事证据确凿,请父皇下旨彻查。”
皇帝沉思良久,“杜允之乃三朝元老,若无确凿证据,不可轻动。你先去查清六王妃是否涉案,至于杜府,继续监视即可。”
离开御书房,萧瑾瑜忧心忡忡。皇帝的态度暧昧不明,既不下令捉拿杜允之,也不为肃王平反,显然有所顾忌。
而林清瑶还被软禁在宫中,龟兹和边关的危机更是迫在眉睫。
正思索间,一名小太监悄悄塞给他一张字条,「子时,冷香亭见。—清瑶」
冷香亭位于皇宫西北角,平日少有人至。萧瑾瑜心中一暖,林清瑶竟能突破软禁传信给他!
月华如水,冷香亭西周静谧无声。萧瑾瑜悄然靠近,只见亭中一个纤细的身影正凭栏望月,正是林清瑶。
“你怎么出来的?”萧瑾瑜快步上前,声音压得极低。
林清瑶转身,月光下她的面容略显憔悴,但眼中依然坚定。
“太后帮忙支开了守卫。”她握住萧瑾瑜的手,“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