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乌云撕成碎片,江砚握着长棍的指节泛白。
赵霖消失处的黑雾还在空气里翻涌,像团散不去的烂疮。
系统光幕在他脑内疯狂跳动,红色倒计时刺得太阳穴生疼——六日二十三时,现在己经变成六日二十二时五十九分。
"苏蘅。"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苏蘅额前碎发乱了,"赵霖怎么会......"
"他早死了。"苏蘅的声音比夜色还冷。
她低头按住震颤的医心佩,玉坠隔着衣襟灼得皮肤发红,"三年前苏家义诊队在滇南遇袭,他为救我挡了毒箭。
当时我亲手摸过他的脉搏,停了。"
院外传来苏清的声音:"阿砚!"
苏家掌门踩着满地狼藉走过来,银簪上还沾着黑衣人血渍,发尾沾了片艾草灰。
她扫过众人,目光在江砚发颤的指尖上顿了顿:"先清场。"又转头对身后弟子道,"把伤者抬到偏院,生灯别灭。"
白爷爷柱着因果杖过来时,鞋跟碾过断裂的黑剑碎片。
老人抬头看了眼被黑雾熏得发乌的夜空,突然开口:"那孩子的眼睛,像极了二十年前因果碑前的逆因。"
这句话像块冰砸进江砚喉咙。
他猛地想起系统里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白发男人站在金光里,手中碑石裂成两半,半张脸隐在阴影中。
原来赵霖不是赵霖,是逆因的棋子,或者......
"议事厅。"江砚突然出声,声音比自己想象中镇定,"现在。"
议事厅的烛火被风掀得摇晃。
苏清扯下染血的外袍扔在椅背上,露出里面月白中衣;白爷爷把拐杖搁在膝头,指节抵着下巴;苏蘅站在窗边,医心佩还在震颤,在青砖地上投下明灭的光斑。
"系统提示逆因本体的因果线重铸只剩六天。"江砚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系统光幕自动展开,将之前从线人李明那里得来的情报投射在墙上——鬼面人近期在西南收购阴宅的记录、黑市流出的古滇邪器清单、甚至还有赵霖"死亡"当天的天气日志,"赵霖的尸体被人动过手脚,用蛊术养了三年怨气。
刚才那把黑剑是引子,用来聚合这些怨气冲因果碑。"
"因果碑是现世因果线的锚点。"苏蘅终于转身,眼尾泪痣在火光里泛红,"若被冲毁,所有因果链都会断裂。
到时候......"
"到时候善无善报,恶无恶报,人间成乱局。"白爷爷接得平静,像在讲书里的故事,"逆因等这一天二十年了。"
苏清突然叩了叩桌面。
她的银簪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防御需要三重。
明面上苏家古武队守西象位,暗里我调十二死士守因果碑地宫——那是当年圣人藏碑座的地方。"她看向白爷爷,"您老的人脉该动了,隐世门中与因果碑有因果的,比如昆仑的望气阁、岭南的驯虫宗,得让他们派些人来镇场子。"
"我这把老骨头,打个电话还是行的。"白爷爷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时映出他眼底的锐光,"当年我教过望气阁现任阁主的孙子,那孩子现在该记着师公的茶钱。"
江砚的目光落在苏蘅身上。
少女指尖还沾着因果碑的金粉,那是刚才用医心佩引动碑力时留下的。
他突然想起系统里"显因境·因果转嫁"的说明——需要宿主与另一个因果源产生共鸣。
而苏蘅,她的血脉本就是因果碑的引路人。
"我和小蘅去因果碑。"江砚站起身,系统光幕突然跳出新提示:「检测到因果引路人共鸣,显因境·圆满条件达成」,烫得他后颈发紧,"启动防御阵法需要碑力和系统的双重加持。
她的医心佩,我的因果值,得拧成一股绳。"
苏蘅没说话,只是把医心佩从颈间摘下。
玉坠离身的瞬间,她踉跄了一下,江砚本能地伸手扶住。
少女的体温透过中衣传来,带着股淡淡的艾草香:"碑底有圣人当年刻的阵纹,需要医心佩激活。"
因果碑在苏家祠堂后的小院内。
月光重新穿透云层时,江砚看清了碑身的裂痕——那些他之前以为是岁月痕迹的纹路,此刻正渗出极淡的黑气。
苏蘅将医心佩按在裂痕上,玉坠突然发出清鸣,像凤鸟振翅。
"系统,因果转嫁。"江砚闭了闭眼。
脑内光幕翻涌成金色洪流,顺着他的指尖注入医心佩。
苏蘅的手在发抖,他能感觉到两股力量在玉坠里纠缠,像两条蛇在交尾——一股是千年医道的温醇,一股是系统因果的冷冽。
"成了!"苏蘅突然低喝。
江砚睁开眼。
因果碑上的裂痕正在愈合,取而代之的是金色符文顺着碑身蔓延,在半空织成渔网似的防护罩。
月光透过网眼漏下来,照得两人影子都泛着金光。
系统光幕跳出「防御阵法·启动成功」的提示,倒计时的红色终于淡了些。
就在这时——
地面突然震了震。
江砚踉跄着扶住碑座,抬头时正看见防护罩边缘泛起涟漪,像块被石子砸中的水面。
苏蘅的医心佩再次震颤,这次的频率比之前更急,像在敲丧钟。
"怎么回事?"江砚的声音发紧。
苏蘅没有回答。
她盯着防护罩外的方向,那里的夜色比别处更浓,像有什么东西正扒着网眼,缓缓......爬过来。
地面震动的频率骤然加剧,江砚的指节在碑座上刮出半道白痕。
苏蘅的医心佩震颤得几乎要从掌心蹦起,玉面映出防护罩外翻涌的黑影——那哪是夜色,分明是成百上千的黑衣人,正踩着碎砖断瓦往祠堂方向涌来,衣摆翻卷如群鸦振翅。
"外围防线破了。"苏蘅的声音里裹着冰碴。
她扯过江砚的手腕往殿外带,绣着银杏纹的裙角扫过满地金粉,"苏家古武队应该还在拖延,但对方人数太多......"
江砚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系统光幕突然弹出「因果推演·启动」的提示,黑色人影在他视网膜上叠成半透明的轨迹图——最前排的黑衣人腰间缠着滇南蛊纹,中间混着几个持唐刀的,为首那个披玄色大氅的,手腕上系着与赵霖刚才那把黑剑同款的锁链。
"他们目标明确,冲因果碑来的。"江砚咬着后槽牙,长棍在掌心转了个花,"苏蘅,你守碑,我去截——"
"不行。"苏蘅突然攥紧他的袖口。
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皮肉里,"防护罩需要持续注入碑力,我一走,阵法撑不过三分钟。"话音未落,外头传来金属交击声,混着苏家弟子的闷哼。
江砚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苏蘅眼底翻涌的光,那光里有他从未见过的决绝——像当年爷爷在讲台上按住要冲去打架的他时,眼底那团烧得最烈的火。
"听着。"他突然俯身,把长棍塞进她手里,"用棍头敲碑座第三块砖,那里有我前天用系统能力刻的辅助阵纹。"系统光幕在他脑内炸开一行血字:「宿主因果值剩余320点,强行离阵将扣除100点」,他扯了扯嘴角,"我去把他们引开,你趁机补阵。"
苏蘅的睫毛剧烈颤动。
她望着江砚转身的背影,突然喊住他:"江砚!"少年回头时,她踮脚把医心佩塞进他颈间,玉坠贴着他锁骨发烫,"因果转嫁还在持续,他们伤你就是伤碑,小心......"
话音被喊杀声撕碎。
江砚冲进夜色的瞬间,正撞进黑衣人最前排的刀光里。
唐刀带起的风割过他耳尖,他侧身躲过,反手抓住对方手腕——系统推演的轨迹在眼前闪成金线,他精准扣住对方麻筋,听着骨骼错位的脆响,把人甩进身后的人堆里。
"都给我看清楚!"他踩着倒下的黑衣人跃起,长棍在头顶抡出银月,"这碑,你们碰不得!"
防护罩的金光在他身周流转。
有黑衣人挥刀劈向他后背,刀芒却在触到金光的刹那崩成碎片。
江砚借着这股反震力旋身,长棍结结实实砸在为首者胸口——那人身形晃了晃,玄色大氅下露出半截黑剑剑柄。
"黑剑!"系统光幕突然跳出高亮提示。
江砚瞳孔骤缩——刚才苏蘅用碑力斩断的是分身的剑,这把才是本体!
他想起赵霖消失前黑雾里的剑鸣,想起系统里逆因用断剑引怨气的记录,所有碎片在脑内拼出完整的因果链:"他们用分剑消耗我们的防御,本体剑藏在首领身上!"
"小蘅!"他嘶吼着转身,"本体剑在玄衣人那里,快——"
一道金光破空而至。
苏蘅不知何时出现在碑殿檐角,发簪上的银铃被风撞得乱响。
她手中的医心佩正渗出金丝,像活物般缠向玄衣人手中的黑剑。
玄衣人显然没料到防护阵里会有人冲出来,慌忙举剑抵挡,却见金丝穿透剑鞘,首接钉进剑身纹路里。
"破!"苏蘅的声音像玉磬碎裂。
黑剑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玄衣人脸上的鬼面突然裂开,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皮肤——那根本不是活人,是用蛊术养的尸傀!
江砚的长棍趁机捅进他心口,腐臭的黑血溅了他半张脸。
尸傀轰然倒地时,黑剑"当啷"坠地,剑身浮现出与因果碑裂痕一模一样的纹路。
"退!
退!"剩下的黑衣人见首领倒地,终于乱了阵脚。
有几个试图捡起黑剑,却被金光灼得惨叫着缩回手。
江砚抹了把脸上的黑血,望着满地狼藉的院落,突然听见西北角传来熟悉的冷笑。
"江主播,玩得挺开心?"
赵霖站在残墙缺口处,月光正落在他左眼上——那只眼睛泛着与逆因记忆碎片里相同的幽蓝,像块浸在毒液里的宝石。
他的右手虚按在身侧,那里的空气正扭曲成黑雾,隐约能看见更多尸傀的轮廓在雾里攒动。
江砚的后颈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
系统光幕疯狂闪烁:「逆因分身·因果线重合度87%」「检测到终极因果链启动」。
他摸向颈间的医心佩,玉坠的温度几乎要灼伤皮肤——那是苏蘅在告诉他,因果碑的防御还在,但逆因的后手才刚刚开始。
"你到底是谁?"江砚握紧长棍,声音却比想象中稳,"赵霖的皮底下,藏着逆因的哪道残魂?"
赵霖的嘴角咧到耳根。
他抬手时,黑雾里爬出数条猩红的蛊虫,在地面爬成逆字纹:"很快你就知道了,新圣人。"他的身影开始虚化,最后一句话混着夜风钻进江砚耳中,"六天后的子时,因果碑下,我要看着你亲手撕断自己的因果链。"
话音未落,他便消失在黑雾里。
江砚望着他消失的方向,首到系统光幕弹出「临时危机解除」的提示,才察觉苏蘅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侧。
少女的指尖还沾着碑粉,却轻轻覆上他手背:"回议事厅吧,姐和白爷爷该等急了。"
议事厅的窗纸透出暖黄的光。
江砚望着那片光,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因果碑前的逆因,想起系统里圣人说过的"因果终有报"。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苏蘅往光里走——有些因果,该在今夜彻底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