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愿不经常去见大皇子,把这位嫡长子交给李景焕是正确的决定,这孩子毕竟肩负着未来承继东宫乃至大位的职责。
昭愿笑道:“二皇子与三公主刚睡下了,否则臣妾定让他们来闹一闹陛下!”两人都笑起来。
用完膳后,李景焕又与昭愿在寝殿聊了一会儿,昭愿沐浴后再回来,李景焕己经靠在她的床边拿了本书在手里看,都说灯下观美人,李景焕侧脸在烛光中显得格外温柔俊美,但通身的尊贵气度又很难让人忽视他其实是天下的主宰。
昭愿坐到他的身旁,嘻嘻笑着去挠他痒痒,李景焕连忙去捉住她不安分的手:“都是做皇贵妃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昭愿浑不在意,李景焕捏捏她的鼻头,拉着她一同躺下。一室红浪翻滚。
昭愿安排翠竹去通知齐贵人、清贵人与贤嫔准备随她去行宫之事,自己则开始着手整理行装,期待着行宫之行。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要做一件事。
崔钰因军功被封爵,他的新婚妻子自然也跟着受了一等的诰命,今日小崔夫人要进宫给昭愿谢恩。因着这婚事明面上是李景焕与昭愿一同赐下的,李景焕不欲接见女眷,是以现在便由昭愿这个皇贵妃来接见。
小崔夫人名李芳菲,面容清秀,一身诰命夫人的华贵服饰在她身上,压得尚且年轻的她有些撑不住。她给昭愿行礼,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好奇。
翠竹领着几名小宫女端着方正金丝楠圆盘行至内殿,上头放着些华贵非常的首饰。昭愿笑着道:“本宫这儿也无甚好东西,不知道这些玉簪、耳铛,你可喜欢。”
李芳菲感激道:“臣妇谢娘娘赏赐,臣妇很喜欢。”
她是打心底感激这门婚事。她是家中次女,虽然是嫡出,可生母早早就撒手人寰了,上头也没个哥哥能替她做主的。后母对她几乎不闻不问。
李芳菲一度以为,自己会嫁给后母选的纨绔子弟,然后在后宅中跟那些妾室丫鬟们斗一辈子……或是像她的母亲那样,难产生育而死,头七还没过丈夫就又纳了房新人。
这门婚事救了李芳菲。
小崔将军少年英杰,李芳菲与他拜堂时悄悄从红盖头里侧眼去偷瞧他,只见到少年将军硬挺俊美如刀刻般的侧脸,气度非凡,像话本里那些武功盖世的大将军。
即使……即使后来小崔将军冷冰冰地告诉她,他不会与她圆房,他也不会有孩子。
小崔将军一首冷硬的面容显出几分愧疚,他说此事是他不对,他会想办法补偿她,如果她想再嫁,他也会替她悉心找到一个合适的夫家。
李芳菲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她急得都顾不上什么礼法了,一把扯下脸上的红盖头,道:“我愿意,我、我愿意不与将军……圆房。”说到后面她才反应过来什么,声音渐渐变小,脸上的胭脂更加红了。
崔钰有些惊讶:“你愿意?”他本以为会费一番工夫,甚至做好了面前女子一哭二闹三上吊,大闹洞房,甚至闹到陛下面前的准备。
独独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李芳菲点头:“是啊,只要我能够安安稳稳地活在京城,不被父亲和后母他们打搅。”
崔钰道:“可以。还有别的要求吗?我后日便要回西北,在这之前替你把事办齐。”
西凉蠢蠢欲动,西北即将再次对西凉用兵,他必须尽快回西北。
李芳菲想了想:“我能不去参加京中宴会吗?”
崔钰道:“可以。”他娶妻是因为陛下赐婚,这些世家来往的宴会他完全不在意,也不需要借此与那些世家与官宦往来。
然后,崔钰就回了西北。
然后,李芳菲就在崔钰留在京城的侯府里过起了提前退休的悠闲日子。崔钰走前留下了几名亲卫,亲卫替李芳菲打发了来侯府拜访的她不愿见的人,至于那些宴会请帖李芳菲更是看也没看一眼。
若非进宫拜谢,她是不会出门一步的。
李芳菲离去后,翠竹呈上锦衣卫指挥使燕如绘的密信,上面写着这位小崔夫人的近况。
昭愿这才松了口气,崔钰刚成婚就赶赴西北,她生怕这位崔夫人会有什么不满,没想到这夫人倒是个奇女子,跟她一样热衷于躺平……
崔钰因为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以至于差点抗旨拒婚,好在最后的结果尚算不错。昭愿只希望崔钰与李芳菲能够幸福。
又过几日,昭愿在太液池行宫住下。随行的柔嫔等人在偏殿住下,几人无事便打打马吊,或是在太液池上泛舟赏景。夏日酷暑,太液池却微风阵阵,连带着空气中都带着几分水气的清爽。
昭愿所住的地方名为静临宫,整座行宫高且空,地面铺满打磨地极光滑的青石砖,西面透风,对面就是风光秀丽的太液池。
青石砖不易吸热,触感凉爽,正殿下方更是引来太液池水循环流动,用以散热送凉,室内西角与正中都摆放着大大的冰块,正幽幽往外冒着白烟。
因为得知皇贵妃娘娘凤驾居此,行宫主管太监早命人日日打扫清洁静临宫,室内布置更是华贵非常,一点也不比后宫那些奢华的后妃宫殿简陋。
外头夏日炎炎,静临宫内却是一片清凉。
青石地面光可鉴人,赤足踩上去,凉意便从脚底漫上来,驱散了暑气。昭愿觉得脚底板冰冰凉凉的,翠竹苦着脸劝道:“娘娘,小心着了风寒!”
昭愿这才笑着躺倒在上首的软榻上,红桃连忙替她打扇子。微风穿堂而过,昭愿轻轻吸气,微风里有几丝太液池的水汽,混着角落冰块的寒意,连纱幔都轻轻浮动。
昭愿倚在窗边,看池面波光粼粼,偶尔有宫人撑着小舟掠过,惊起几只白鹭。她伸手接了片飘落的不知名的叶子,指尖沾了湿漉漉的风,又懒懒丢回窗外。
宫女轻手轻脚地换了冰盆,新湃的瓜果搁在案上,还凝着水珠。她捻了颗葡萄,酸甜的汁水在舌尖化开,倒也消磨了半日时光。
她在榻上沉沉睡去,脑海里还想着白日泛舟时,齐贵人的一句无心之言。
“娘娘知道么?马上便是秀女大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