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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月光勉强穿透王都厚重的阴霾，洒在湿漉漉、散发着恶臭的石板路上。明晓、艾尔文、利威尔、韩吉、让、莎夏、科尼、三笠、阿尔敏一行人如同幽灵般从下水道出口爬出，迅速融入巷道的阴影中。他们浑身湿透，沾满污泥，却无暇顾及，警惕地避开巡逻士兵晃动的灯光。
就在他们紧贴着墙壁等待一队士兵走过时，几句压低却清晰的对话飘进了明晓的耳朵：
“……那三个巨人应该是死的吧？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巨人蒸发消散的尸体……”
“啧，谁知道呢，上面说是死了，可谁真看得清？那烟大的……不过，死了也好，省得再闹腾……”
明晓眉头微蹙。‘三个巨人死了？尸体蒸发消散？’他一时没完全理解这没头没尾的对话具体指什么，但此刻不是深究的时候，他甩甩头，将疑惑暂时压下，示意同伴继续前进。
众人沉默而迅捷地在王都复杂的街巷中穿行，目标明确地朝着北边——他们藏匿马车和补给的方向移动。夜风带着寒意，吹在湿透的衣服上，让人忍不住发抖，但更冷的，是马车车厢里即将开始的谈话氛围。
终于，在确认甩开了所有可能的尾巴后，他们登上了藏匿在废弃仓库角落的马车。沉重的木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窥探，也隔绝了最后一丝月光。车厢内一片漆黑，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车轮碾过石路的单调声响。
“我们活下来了，”艾尔文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打破了沉默，“但代价是巨大的，未来更是渺茫。”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现在的我们，是名副其实的残兵败将。面对装备精良、人数占优、更有肯尼·阿克曼坐镇的中央宪兵团，任何正面冲突都无异于自杀。”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凝聚某种残酷的决心：“因此，我必须坦诚我的立场。如果…如果牺牲艾伦·耶格尔一人，真的能够换来墙内世界的和平，能够阻止更大规模的流血和混乱，那么…我支持这个选择。”他的话语像冰冷的铁块砸在车厢地板上，“作为这一切的推动者，我同样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包括死亡。这是我作为团长，对整体利益权衡后的判断。”
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黑暗中，每个人的表情都淹没在阴影里，但沉重的呼吸声暴露了内心的波澜。
让发出一声短促而苦涩的轻笑，带着浓浓的自嘲：“呵……到头来，我们拼死拼活，就为了把自己送上断头台，还搭上艾伦？”
韩吉推了推眼镜，镜片在黑暗中反射着微光，她没说话，只是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莎夏和科尼紧紧靠在一起，身体微微发抖，巨大的无力感让他们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
利威尔靠在车厢壁上，闭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早己预料到这一切。
这是默认。一种在残酷现实面前，不得不低头的、带着血与泪的默认。
“不行！绝对不行！”阿尔敏猛地抬头，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艾伦是我们的同伴！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他！一定有其他办法！艾尔文团长，你之前不是说要追寻真相吗？墙外的真相还没...”
“真相？”艾尔文打断他，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疲惫，“阿尔敏，墙外的真相，对现在挣扎求存的墙内民众来说，重要吗？能填饱他们的肚子，还是能挡住宪兵团的屠刀？我们追寻真相的代价，己经太高了。现在，需要的是止损。”
三笠紧握着拳头，指节发白，她死死盯着艾尔文，眼中燃烧着愤怒和绝望：“艾伦...艾伦他什么都没做错！他只是在战斗！保护大家！凭什么要牺牲他？！我不允许！”
她的话语充满了力量，却缺乏能撼动当前绝望局势的说服力。她自己也清楚，艾尔文的选择在冰冷的现实逻辑下，似乎是唯一能避免更大灾难的“正确”选项。这份认知让她更加痛苦。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的明晓开口了，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疏离感：“艾尔文团长的判断，我倾向于赞同。”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他身上。
明晓没有看任何人，目光落在车厢外不断后退的黑暗街景上：“我的目标很简单：确认赫里斯塔的安全。只要她无事，墙内这场‘王冠’的游戏，”他嘴角勾起一丝讽刺的弧度，“你们打算放弃艾伦也好，打算怎么处理也罢，我都无意插手。”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决绝：“并且，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我会离开这里。”
“离开？”让猛地抬头，“你要去哪儿？墙外？跟莱纳、贝尔托特他们一起走吗？”他的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就你一个人，怎么可能离开……”
让说到一半就停了，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是啊，明晓有巨人之力，他当然可以离开。
明晓点头：“是。墙内世界……”他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深深的厌倦和被这荒谬现实折磨的无力感，“这里虚假的和平、被圈养的恐惧、还有那个随时可能抹去人记忆的所谓‘始祖之力’……都让我感到窒息。”
他仿佛幻想到了自己被磨出记忆的可怕场面，眉头紧锁，“一想到自己的思想、记忆可能被某种力量随意篡改、清洗，变成无知无觉的傀儡，在这虚假的乐园里苟活……那感觉比死亡更令人作呕。”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车厢内一张张或震惊、或茫然、或痛苦的脸，声音清晰而坚定：“我宁愿清醒地死在墙外广阔的世界里，哪怕那里充满未知的危险。至少，我能明明白白地活着，明明白白地死去。这里的‘和平’，我不稀罕，也承受不起失去自我的代价。”
他的话语像一盆冷水，浇灭了艾尔文带来的沉重，却又带来了另一种更深的寒意和疏离。他清晰地划清了自己的界限：他与墙内的未来无关，与调查兵团的命运无关，甚至与艾伦的生死也无关。他只在乎赫里斯塔，只要她过得好，便是离开这个让他感到束缚和虚假的牢笼。
车厢内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艾尔文看着明晓，眼神深邃，似乎在评估他话语的分量和决心，最终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没有阻止。
利威尔闭目养神，仿佛对这一切漠不关心。韩吉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似乎是在可惜，没有机会挖掘明晓身上的秘密了。
三笠和阿尔敏沉浸在自身的痛苦中，无暇他顾。让、莎夏和科尼则被明晓这彻底的“叛逃”宣言所震撼，心中五味杂陈。
没有人再说话。车厢内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车轮滚滚。
所有人都预见到了自己的结局：审判或死亡，艾伦的牺牲，调查兵团的彻底瓦解，墙内短暂的、以巨大代价换来的“和平”... 但诡异的是，没有人提出要下车，没有人说要逃跑。
让、科尼、莎夏、阿尔敏、三笠、利威尔、韩吉... 他们都沉默着，目光投向北方黑暗的深处，投向罗德庄园的方向。
他们要去见证。
见证艾伦的命运，见证自己的选择，见证这荒诞剧的终章。
哪怕结局是毁灭，也要亲眼看着它发生，走完这最后一段路。为自己，也为那些未能走到这里的同伴，画上一个句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