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踏入幽冥死渊的瞬间,玄荒碑猛地剧震。
>洪荒魔甲自动覆盖全身,却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亿万亡魂化作灰色洪流,瞬间将他吞噬。
>“区区亡魂,也敢噬主?”
>玄荒碑骤然爆发,竟反向吞噬亡魂之力。
>亡魂洪流中心,一尊枯骨将军轰然跪倒。
>“恭迎……玄荒之主!”
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裹挟着亿万年的死寂与怨毒,像粘稠的墨汁,从西面八方挤压过来。脚下的地面并非岩石,而是某种冰冷、滑腻、仿佛凝固了无数绝望的骨粉。萧彻每踏出一步,都像是踩在千万具枯骨的头颅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在死寂的渊谷中回荡,更添几分阴森。
他身上的洪荒魔甲,那些在葬星海熔炼星辰碎片与神魔骨铸就的狰狞棱角,此刻竟微微颤抖着,发出低沉而痛苦的嗡鸣。这身曾经硬撼魔尊分身的战甲,竟在此地流露出一丝不堪重负的迹象。丝丝缕缕的灰黑色死气,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暗沉甲胄的表面,发出细微却刺耳的“滋滋”声,仿佛要将这洪荒之甲也一同拖入腐朽的深渊。
“呜——呜呜——”
风,带着彻骨阴寒,骤然卷起。那不是寻常的风,是无数亡魂凝聚的冰冷叹息,是千年万年无法消散的怨恨所化的阴风。风中夹杂着尖利刺耳、却又模糊不清的呓语,像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萧彻的识海,试图搅乱他的心神,勾起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绝望。
萧彻猛地闭眼,强行压下识海中翻腾的杂音。他抬手,重重按住心口的位置。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弱却执拗的暖意,如同寒夜中最后一粒未熄的火种——是萧雨晴燃尽自身为他点亮的心灯余烬。这微弱的暖流在无边死气的侵蚀下显得如此脆弱,却又如此顽强,成了他锚定自我、对抗这亡魂地狱的唯一灯塔。
他深吸一口气,这幽冥渊的空气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腐朽与铁锈般的血腥味。不能再耽搁了。他摊开掌心,那块伴随他一路血战、如今布满细密裂痕的玄荒碑虚影缓缓浮现,悬浮其上。碑身黯淡,却依旧散发着一种古老而沉重的气息。
“碑心碎片…在何处?”萧彻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砾摩擦。
玄荒碑虚影微微一颤,一道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幽蓝光丝,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从碑体核心探出,颤巍巍地指向深渊更黑暗的底部。
就在光丝指向下方的刹那!
“轰——!”
脚下的“骨粉”大地,毫无征兆地剧烈翻腾起来,如同煮沸的泥浆!无数惨白、漆黑、或带着暗红血渍的骸骨手臂,带着积攒了无数岁月的怨毒,猛地破土而出!它们疯狂地抓向萧彻的脚踝、小腿,冰冷的骨爪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力量,死死扣住!
这仅仅是开始。
头顶那片粘稠的黑暗天幕,骤然沸腾!无数扭曲、半透明、面目模糊的灰色亡魂,如同被飓风卷起的亿万蝗虫,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它们嘶嚎着、尖啸着,汇成一股足以湮灭一切生机的灰色洪流,带着毁天灭地的死寂意志,轰然砸落!目标只有一个——深渊中那唯一一点带着微弱生气的萧彻!
视野瞬间被无尽的灰白填满。亡魂的洪流狠狠撞上萧彻的身体!洪荒魔甲发出刺耳的、仿佛金属被强行撕裂的哀鸣,表面的暗沉光泽急剧黯淡,大片大片的符文在亡魂怨气的冲刷下明灭不定,几近熄灭。萧彻只觉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排山倒海般袭来,整个人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被狠狠砸向渊壁!
“砰!”
坚硬的、布满湿滑苔藓的渊壁被他撞得碎石簌簌落下。喉咙一甜,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更可怕的是那无孔不入的亡魂怨念,它们穿透魔甲的缝隙,疯狂涌入他的西肢百骸,试图冻结他的血液,撕裂他的经脉,啃噬他的灵魂!彻骨的冰寒与撕裂般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视野里一片混乱的灰白,亡魂扭曲的面孔在眼前疯狂闪烁,怨毒的嘶吼几乎要撑爆他的头颅。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被庞大的死气冲击得摇摇欲坠。他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渗出血来,将所有的意志力都凝聚在心口那一点微弱的暖意上。
不能沉沦!雨晴还在等他!
就在意识即将被彻底淹没的临界点,那被他死死护在心口位置、仅存的心灯余烬,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仿佛回应着他的不屈意志,那点微光猛地一亮!
嗡——!
悬浮在他身前、原本光芒黯淡的玄荒碑虚影,在这一刻仿佛被彻底激怒!碑体上那些古老而神秘的裂纹,骤然迸发出刺目的幽蓝光芒!一股远比洪荒魔甲更加古老、更加苍茫、更加霸道的气息,如同沉睡的洪荒巨兽苏醒,轰然爆发!
这股气息并非防御,而是……吞噬!
一个无形的漩涡,以玄荒碑虚影为核心,疯狂旋转起来!那些缠绕撕咬萧彻的亡魂怨念,如同遭遇了克星,发出更加凄厉绝望的尖啸,竟被硬生生地从萧彻体内、从魔甲表面,强行剥离、抽扯出来!灰色的怨念洪流,如同百川归海,被那幽蓝的漩涡贪婪地吞噬、吸纳!
碑体上的裂纹,在吞噬了巨量亡魂怨念后,竟肉眼可见地弥合了一丝!黯淡的表面,也重新流转起深沉内敛的光泽,仿佛得到了某种滋养!
“呃啊——!”
萧彻发出一声低吼,这并非痛苦的嘶喊,而是力量瞬间回归带来的宣泄。随着亡魂怨念被碑影疯狂吞噬,那几乎将他冻结撕裂的痛苦如潮水般退去,被强行压制的力量重新奔涌在干涸的经脉中。洪荒魔甲表面的哀鸣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嗡鸣,仿佛也在呼应着玄荒碑的威势。甲胄上被侵蚀的黯淡部分,在幽蓝光芒的照耀下,竟也开始缓慢修复,那些狰狞的棱角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
亡魂洪流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慑,攻势出现了一丝凝滞。无数扭曲的面孔上,怨毒中第一次浮现出惊惧。
就在这短暂的凝滞中,萧彻的感知被无限放大。玄荒碑吞噬亡魂时,一些破碎、混乱、却又无比古老的信息碎片,如同飞溅的浪花,强行冲入他的识海。
他看到:天穹破碎,燃烧的星辰如同暴雨般坠落,砸在支离破碎的大地上!他看到:形态难以名状的巨大阴影在混沌中翻滚、咆哮,每一次碰撞都撕裂空间!他看到:无数身披破碎甲胄、手持断裂神兵的身影,在燃烧的焦土上,向着那些可怖的阴影发起最后的冲锋,喊杀声震碎星河!他看到:一块散发着镇压诸天万界气息的巨碑虚影,在战场核心缓缓升起,幽蓝的光芒扫过之处,混沌退避,阴影崩解……
“混沌…战场…碎片…”萧彻的瞳孔因这惊鸿一瞥的古老画面而急剧收缩,一个词近乎本能地冲上喉头。玄荒碑,竟曾属于那片湮灭的古老战场!它吞噬亡魂,是在汲取失落的力量,重拾昔日镇压混沌的权柄!
这念头如闪电划过,下一瞬,更强烈的指引感从玄荒碑核心传来,不再是微弱的丝线,而是一道清晰的、指向深渊底部某个具体方位的幽蓝光束!
“在那里!”萧彻眼中精光暴涨,所有的疲惫和伤势都被这发现带来的强烈目标感压下。他猛地踏碎脚下抓来的骨手,借着玄荒碑吞噬亡魂带来的短暂空隙,身如离弦之箭,顺着碑影指引的光束,向着幽冥渊更深、更黑暗的底部疾冲而去!魔甲破开粘稠的死气,在身后拖曳出一道幽蓝的残影。
越往下,亡魂的密度和凶戾程度成倍提升!灰色的魂影几乎凝成实质的墙壁,带着更加疯狂的怨念不断冲击而来。玄荒碑虚影悬浮在萧彻头顶,幽蓝光芒形成一个不算宽阔的护罩,将萧彻笼罩其中。亡魂撞在光罩上,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大部分怨念被光罩阻挡、消融,但仍有部分穿透进来,如同冰冷的毒蛇,试图再次钻入萧彻体内。萧彻只能鼓荡体内刚刚恢复不多的玄荒之力,配合魔甲硬抗,前进的速度被严重拖慢。
深渊底部,一个巨大无比的骸骨王座轮廓,在弥漫的死气中若隐若现。王座之上,一团远比周围亡魂更加凝练、更加深邃的灰黑色魂影端坐着。它身披着由无数细小骷髅头编织成的破烂披风,手中拄着一柄巨大的、不知何种巨兽腿骨打磨而成的惨白骨杖。空洞的眼窝深处,燃烧着两团冰冷的幽绿魂火,此刻正死死锁定着下方正艰难突进的萧彻,以及他头顶那散发着令它本能感到恐惧与愤怒气息的玄荒碑虚影!
枯骨将军缓缓抬起了骨杖,朝着萧彻的方向,无声地一指。
轰——!
环绕在骸骨王座周围的亡魂大军,如同得到了最高指令,瞬间沸腾!它们不再是无序地冲击,而是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层层叠叠,汇聚成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凝练的灰色洪流,带着碾碎一切的毁灭意志,以王座为中心,朝着萧彻倾泻而下!这股力量,远超之前,所过之处,连渊壁的岩石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纷纷崩裂!
玄荒碑虚影形成的幽蓝护罩,在这股集结了无数亡魂之力的冲击下,剧烈地闪烁、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护罩范围被急剧压缩,几乎要贴到萧彻的魔甲之上!
“呃!”萧彻闷哼一声,前进的身形被这股狂暴的力量硬生生遏制,甚至被推得向后滑退!恐怖的冲击力透过护罩传递进来,震得他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刚刚压下的腥甜再次涌上喉头。无数亡魂叠加在一起的怨毒嘶吼,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扎刺着他的识海,眼前阵阵发黑。
那枯骨将军端坐王座,幽绿的魂火冰冷地跳跃着,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仿佛在欣赏一只即将被蚁群吞噬的困兽。
绝望如同渊底的寒气,再次悄然爬上心头。力量,还不够!玄荒碑虽能吞噬,但面对这集结了整个渊底亡魂意志的洪流,吞噬的速度远远跟不上冲击的强度!
就在幽蓝护罩即将彻底破碎,萧彻准备拼死燃烧本源硬撼的瞬间——
他头顶剧烈震颤的玄荒碑虚影,核心处那道指引碑心碎片的光芒,骤然炽烈到了极致!仿佛感应到了真正的核心就在附近,碑体上所有弥合的、未弥合的裂纹,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蓝神光!
一股无形的、源自位格本身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睡的帝皇苏醒,以玄荒碑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这股威压并非力量冲击,而是一种凌驾于幽冥、统御一切亡魂的绝对意志!
哗啦——!
奇迹发生了。
那由枯骨将军亲自指挥、带着毁灭之势倾泻而下的亡魂洪流,在接触到这股扩散开的幽蓝神光与无形威压的刹那,如同滚汤泼雪,瞬间凝固!无数亡魂扭曲的面孔上,那极致的怨毒与疯狂,被一种源自灵魂本能的、深入骨髓的恐惧所取代!
距离萧彻最近的那一层亡魂,更是如同遇到了天敌,猛地发出一片无声却震颤灵魂的哀鸣,竟齐刷刷地在空中停滞、弯曲,做出了一个古老而诡异的姿势——像是朝拜,又像是恐惧到极致的臣服!
这诡异的静止如同涟漪般急速扩散。冲击的洪流硬生生顿住。
萧彻压力骤减,惊愕地抬头。
只见那高踞骸骨王座之上、刚刚还散发着冰冷威势的枯骨将军,此刻也发生了剧变!它眼眶中跳动的幽绿魂火,如同风中的残烛,剧烈地摇曳、明灭不定。它拄着骨杖的庞大身躯,竟然在微微颤抖!那由无数骷髅头组成的破烂披风,无风自动,发出细碎而密集的骨骼碰撞声,充满了惊惶。
在萧彻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那高高在上的枯骨将军,竟缓缓地、无比艰难地,从它那巨大的骸骨王座上……站了起来。
然后,它做出了一个让整个幽冥渊亡魂都为之死寂的动作。
庞大而沉重的骸骨之躯,推金山倒玉柱般,朝着萧彻所在的方向——朝着那悬浮的、幽蓝神光炽盛的玄荒碑虚影,轰然单膝跪地!
巨大的膝盖骨撞击在骸骨铺就的地面上,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震得渊底死气翻腾。
它低下了那颗燃烧着幽绿魂火的巨大颅骨,以骨杖拄地,姿态是前所未有的卑微与……敬畏!
一个沙哑、干涩、仿佛亿万载未曾开口,却又带着无法言喻的古老与沉凝的灵魂之音,如同破旧风箱的嘶鸣,艰难地回荡在死寂的渊底:
“恭迎……玄荒之主!”
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亡魂的意识深处,也炸响在萧彻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