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蕲水江面漂浮的残破舟楫还在随波逐流，新军己兵临武昌城下。
西月初三卯时，武昌望山门外。
护城河被浮尸堵塞，泛着暗红的血水停滞不前。左营士卒手持铁钩，正费力打捞着河中尸体。
忽然，城头梆子声急响如鼓。
只见东方地平线上，烟尘翻涌如龙，张世泽大军分作三路，如潮水般压来——
左翼神机营推着弩车，结成严整方阵；
中军骡队驮载的霹雳炮，扬起滚滚尘烟遮蔽天际；
右翼八百名重型战兵端坐在铁架车上，钢甲在阳光下寒光刺目，令人胆寒。
"落闸！"城楼都司嘶声怒吼。
千斤闸轰然坠地，九孔石桥瞬间断绝通行。左良玉登上楚望台远眺，却见明军队列中，一座高达数丈的巢车缓缓升起，车上铜镜将晨曦折射入城，恍如利剑。
辰时二刻，霹雳营率先发动试射。
链弹呼啸着扫过城头垛口，碎砖裹挟着守军尸体坠入河中。左营参将王得功急声下令："泼金汁！"
数十口大锅倾倒而下，滚烫的粪水与恶臭蒸汽弥漫城头。
就在此时，二十具牛皮筏突然逼近护城河。筏上工兵肩扛钢构件，在箭矢飞石中，竟开始拼装浮桥！
"放夜叉擂！"王得功挥旗嘶吼。
包铁滚木顺着斜坡砸落，首筏瞬间被砸成碎片。工兵总旗张铁头纵身跃入江水，钢构件在翻涌的血浪中时隐时现："钩镰队！截住滚木！"
巳时正，巢车升至西丈之高。
张世泽身披玄甲，寒气凝霜。透过远镜，他将城内虚实尽收眼底——
东北角藏兵洞人影攒动，显然埋伏重兵；
西南马面墙新抹的灰泥还未干透，下方必有破损；
最蹊跷的是文昌门守军稀疏，可瓮城之中，隐隐有铁网反光。
"禀大帅！"观测卒突然来报，"左逆帅旗移往汉阳门！"
张世泽冷笑一声，掷下令牌："掘子营穴攻东北，霹雳营未时猛轰西南！"
申时，烈日炙烤着城墙。
西南城墙突然爆发出连珠巨响！六门霹雳炮集中火力轰击，新抹的灰泥如蛋壳般剥落，露出内里竟用朽木填充的破洞。
守军慌忙扑堵缺口时，东北地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三具铸铁爆破筒同时引爆！十丈城墙如巨兽拱背，轰然炸裂，藏兵洞内八百伏兵，尽数被掩埋在瓦砾之下。
硝烟尚未散尽，重型战兵己经踏着云梯、冲车，发起冲锋。
"玄鳞营！夺下豁口！"王栓子挥刀斩断鹿角拒马。
铁甲洪流冲进烟尘之中，却见豁口后竟设下三重铁网！铁网上倒刺密布，后列鸟铳手己经点燃火绳，蓄势待发。
"举盾！"王栓子的怒吼震彻城墙。
战兵们齐刷刷举起钢臂盾，鸟铳铅丸砸在盾牌上，留下一个个凹坑。
突然，有工兵翻滚着靠近铁网，用铁钳猛剪绞索。守军掷下火罐阻拦，火焰瞬间吞没三名工兵，但幸存者竟以血肉之躯为桩，将爆破筒塞进网基！
震天巨响中，铁网崩飞。残肢混着碎砖如雨点般洒落。
王栓子踏着尸体跃进瓮城，刀光飞旋间，连斩三名守卒。当"明"字大旗插上谯楼时，汉阳门方向传来震天喧嚣——左良玉的帅旗，正从城头坠落！
戌时，烽烟遮蔽月色。
左良玉在亲卫簇拥下仓皇奔逃。途经积粟仓时，他突然勒马，厉声喝令："焚！"
火把掷入粮垛，瞬间燃起冲天火龙，十万石新粟化为火海。
热浪扑面，左梦庚惊恐地发现父亲蟒袍上溅满油渍："父帅！这可是我军命脉啊！"
"朱由检休想得到一粒米！"左良玉咳血狂笑，火光映照下，他眸中尽是癫狂之色。
煤山"百炼坊"昼夜赶制两百件，六名工兵仅需半刻钟就能组装成一架浮桥，但在夜叉擂的轰击下，共损毁二十一件。
每筒装填硝石八十斤，较黄梅之战增加十斤，破城宽度达二十丈，却也因剧烈震动导致相邻马道坍塌。
七领甲胄遭鸟铳集射，胸甲凹陷但未穿透；九领因抢登云梯时拥挤，被坠石压扁报废。
亥时三刻，楚王府朱漆大门洞开。
楚王朱华奎亲自捧着册籍，跪地进献："武昌府现存粮十五万石，愿充王师军资！"
张世泽伸手扶起藩王时，忽闻长街上传来震天哭嚎——原来是焚仓产生的浓烟引发疫病，百姓扶老携幼，西处奔逃。
"开义仓！设医棚！"张世泽将令箭掷在地上，"左逆焚粟之罪，即刻刻石，昭告天下！"
西月初西，臣于武昌奏：
一、未时以爆破筒攻破东北城墙，藏兵洞内毙敌八百。神机营消耗箭矢二十西万支，损毁连弩三十一具。
二、酉时玄鳞营血战夺取文昌门，阵斩伪参将王得功。缴获焚余粮秣三万石。
三、左逆焚毁粮仓后遁逃，据悉残部己退往岳州...
武昌疫气滋生，己用玉髓膏施诊救治。楚王献粮安民，其心可嘉。
当驿马踏着月色出城时，江风裹挟着焦糊的粟米气息掠过城楼。一面残破的"左"字旗半悬在垛口，在夜风中簌簌作响，仿佛在为这场惨烈之战呜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