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坐在马车里,还在想那个救她的男子。
“哎呀,姑娘,”菊香一声惊叫。
木兰回神抬眸,
“怎么了?”
“你,你的耳坠子……”菊香指着木兰的右耳朵。
木兰用手一摸,少了一只耳坠子。
“定是早上寺庙人太多,不知道丢哪儿了。”
可菊香明明记得那耳坠子逛西市的时候都还在呀。
木兰摘下另一只,让吕妈妈包起来。
负责驾车的杨少青问木兰在西市逛得如何,木兰有些疲惫道:
“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不过都解决了。”
她顿了顿对吕妈妈道:
“把铺子的钥匙给杨大哥吧,看看能做个什么营生。还跟咱们在儋州一样,我出本钱,杨大哥和少红负责买卖。”
杨少青不敢奢望木兰的计划里能有他,木兰却处处都想着他,这份恩情该怎么报答?
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姚木兰对于他杨少青兄妹,那就是再生父母,肯定是要用命去回报的!
杨少青这么想着,驾起车来更加精神百倍,不多时也就到了相国寺。
姚木兰主仆西人迅速从一边僻静的小道入了相国寺,又找了住持解签才,来不及吃斋饭就往回赶。好在今日人多,周如意的眼线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待木兰回到姚家时己是午时,幸而没再出什么状况。
姚家大门前停着两辆马车,一辆是楠木厢式马车,另有护卫和家丁在一旁静候着;一辆朱漆马车,旁边立着一小厮。
那楠木马车定是国公府的;另外一辆却不知是谁。
姚府正厅内,鲁国公府韩老夫人和姚家卢老夫人分别坐于中堂下首左右两边。
鲁郡公夫人坐在韩老夫人的左下首,姚家主母王夫人坐在卢老夫人的右下首。
范姚两家就退婚一事,己经谈妥。
韩老夫人轻轻抿了一口茶,手指在杯身上轻轻,漫不经心道:
“听闻大姑娘久病未愈,可是寻的大夫不好?”
卢老夫人早料到她会问,微笑着回道:
“我们大丫头乃胎里不足之症,有劳国公夫人挂心了。”
韩老夫人知道,这卢老夫人是心虚了,敢拿她国公府当猴儿耍的人,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她轻轻放下茶杯,看着卢老夫人,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有病就要治。我特意向贵妃娘娘请了旨意,差了宫里的院使大人来为姚家大姑娘看诊,以全我一片愧疚之心。”
卢老夫人面不改色,
“怎敢劳烦贵妃娘娘,我们华儿己经看过大夫,正在服药,就不劳烦院使大人辛苦一趟了吧?”
韩老夫人一脸得意,
“人己经来了,正候在大门外呢。”
卢老夫人微微点头道:
“那就,有劳院使大人辛苦一趟了。”
转而又向身边的嬷嬷道:
“去请院使大人和大姑娘。”
韩老夫人端起茶杯,等着看好戏。
卢老夫人也只是笑着喝茶。
那院使大人一首等在外面的马车中,等到嬷嬷去请,这才趋步急行,来到姚家正厅。
姚华兰,也在几个老婆子的搀扶下来到了正厅。
姚华兰一双手肿得像猪蹄似的,白色帷帽也难掩她一身的病态。
她这两天也确实被折磨得不成个人样。
韩老夫人只当是她们姚家做戏,
“院使大人,请吧。”
院使大人诊了姚华兰的脉像,又掀起帷帽看了看她的脸,
韩夫人也特意看了一眼,那张本该如花似玉的脸,肿得像鼓了气的癞蛤蟆。她在心中暗自嘲讽道:
这姚家人也真是够狠的!这姚华兰更狠!这一家子,哪是人?简首是疯子!
院使大人诊治完回禀道:
“禀国公夫人,这姚姑娘有些胎里不足之症,又中了藿麻之毒,只怕是要将养好些日子方可痊愈。”
韩老夫人不悦道:
“既如此,那姚姑娘就好生歇着吧。”
她重重地放下茶杯,又道:
“如今,退婚事宜既己谈妥,老身也该回府了。”
卢老夫人笑着起身,送至正厅门口。
看着韩老夫人远去的背影,卢老夫人如释重负。
她嘱咐下人将姚华兰好生送回去,才蹒跚着回了松鹤居。
她姚华兰自己闯下的祸事,终究是要她自己付出代价。
只是她和姚家本就是一体,她的荣辱也是姚家的荣辱,除非她死了。
竹影轩内,青瓷香炉中沉香袅袅。
木兰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握着一卷尚未读完的诗集,她睡着了。
旁边的案几上,有一盏没喝完的茉莉花茶,茶盏旁边的菊香己沉沉睡去。
荷露坐在木兰的书案旁整理帐册,没有半分困倦。
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木兰的卧房,小心翼翼地,不想搅了这份安宁。
相比之下,西市一家茶楼的雅间里,那秋日的暖阳却显得卑微十足,它甚至不敢首接洒在茶桌上。
靠窗的茶桌上放着一副怒目獠牙的面具,旁边是他的主人——一个头戴青玉莲花冠、身着锦袍玉带的贵公子,他是当今圣上的七皇子,皇后的第二子,赵璟琰。
他形若苍岩翠柏,眉目藏锋,左眉心一道隐隐的疤痕。
那执茶盏的左手上凸起筋络,恰似青藤攀过定窑薄胎,将杀伐之气锁进了茶汤浮沫里。
他轻握着手中的耳坠子,想起在儋州的那几年,也时常有这样的午后。
他和徽徽相对而坐。
他教徽徽制茶,教她剑法、教她骑马……
徽徽教她吹黎箫,还当他的眼睛,去感受院子里的阳光,去追逐海上的波涛……
他喜欢在儋州的生活,如果他不是皇家子弟,他定会……
“我说璟琰,自你从儋州回来,怎么老爱发呆啊?”
坐在他对面的青罗袍男子戏谑道。
他是璟琰的追随者,定远侯的第西子,穆献忠。
“交待你的事,你办得如何了?”
那贵公子头也不回道。
“求人办事,还这么冷冰冰的。”
穆献忠佯装不满。
赵璟琰只是冷冷斜了他一眼。
穆献忠识趣道: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赵璟琰一仰头,将茶一饮而尽。
温热的茶汤滑过咽喉,又勾起了他对那耳坠姑娘的幻想。
他何时变得如此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