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皇宫的清晨,湿重的露水压弯了巨大蕨类的叶片,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离别的清冷。
宫苑门口,前来接引的涂山使者己经静静伫立。晨光为她们清冷的轮廓镀上一层微光。
洛天站在门内,落兰紧紧攥着他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仰着小脸,紫水晶般的眼眸里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不舍和委屈,嘴唇紧抿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却又倔强地忍着。
胸前的淡紫色玉髓吊坠在晨光下折射出温润的光泽,那是他亲手做的信物,此刻却更像一根无形的线,牵扯着两颗即将分离的心。
“落兰,” 洛天看着少女泫然欲泣的模样,心头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闷闷的难受。他反手握住她微凉的小手,声音放得极其轻柔,“记得好好吃饭。”
落兰没有说话,只是更用力地回握着他,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掌心。她紫色的眼眸死死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
时间在无声的胶着中流逝,涂山使者的目光平静地望过来,带着无声的催促。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不舍和一丝莫名的……心虚?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捧起落兰的下巴。
在她惊愕又带着一丝期盼的目光中,他微微俯身,一个轻柔而珍重的吻,如同羽毛拂过般,落在了她光洁的额头上。
没有唇齿的纠缠,没有激情的索取,只有最纯粹的、带着安抚和承诺意味的触碰。
“等我回来。” 他低声说完,不再犹豫,决然地松开了落兰的手。
温暖的手心骤然抽离,落兰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想伸手抓住那消失的温度,指尖却只碰到了微凉的空气。
洛天转身,跟着涂山使者,踏上了那条通往涂山边界的、被晨露打湿的小径。他不敢回头,脚步迈得坚定而迅速,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
落兰依旧站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晨风吹拂着她紫色的长发和轻薄的裙裾,显得有些单薄。
她脸上的委屈和不舍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空白的平静。那双美丽的紫眸,追随着洛天远去的背影,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依恋,有失落,有被留下的不甘,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
首到洛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茂密的、色彩斑斓的南国植物深处,再也看不见一丝踪迹。
落兰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晨光落在她面无表情的小脸上,映照着那枚温润的紫色玉髓。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中所有翻涌的情绪。
她抬手,指尖轻轻抚摸着胸前的吊坠,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最终,她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像一个精致却没有灵魂的人偶,一步一步,沉默地走回了那座华丽却在此刻显得格外空旷的宫苑深处。厚重的雕花木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的晨光和……那个带走她全部温暖的身影。
……
涂山边界的气息依旧清冷。
当洛天再次踏过那道无形的界限,属于南国的湿热和草木甜香瞬间被涂山特有的、带着草木清冽和一丝寒意的空气取代。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胸腔里那股属于南国的、带着离愁别绪的沉重感驱散。
涂山容容己经等在那里。依旧是那身鹅黄裙衫,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温和浅笑,仿佛能包容世间一切。她身旁站着的是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寒气的涂山雅雅。
雅雅冰蓝色的眼眸在洛天出现的瞬间就牢牢锁定了他,那目光锐利如刀,带着审视,更带着一种失而复得后急于确认的焦躁。
“回来了?” 容容的声音如同清泉,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
“嗯。” 洛天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平静,如同前几次轮转回来时一样。他走到两狐面前。
雅雅几乎是立刻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洛天的手腕。那力道很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她冰蓝色的眼眸如同扫描仪般,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洛天,仿佛在检查一件失而复得的物品是否有损伤。她的目光尤其在他颈侧停留了片刻——那里,属于容容的印记己经变得极淡,几乎看不出了。
洛天被她看得有些头皮发麻,强作镇定地任由她检查。
就在这时,容容那双总是弯着的眯眯眼,极其细微地眯了一下。她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但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难以捕捉的疑惑。
她看着洛天。
依旧是那张脸,依旧是那个身体,气息也依旧是那个熟悉的洛天。但……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具体是哪里,容容一时也说不上来。不是外貌,也不是气息的强弱。而是一种……感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淀感?或者说是……一种在南国被彻底“浸润”过后,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与涂山清冷截然不同的……温润与……疲惫?
尤其是他的眼神。虽然努力维持着平静,但容容何等敏锐?她捕捉到了那平静之下,一闪而过的、极力掩饰的……心虚?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身体被过度消耗后的……倦怠?
容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洛天被雅雅紧抓着的手腕,又落回他看似平静的脸上。她翠色的眼眸深处,计算的光芒无声流转,如同精密的算盘在拨动。
“看起来精神不错。” 容容最终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带着一丝浅笑,“南国水土倒是养人。” 她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仿佛只是随口的客套,又仿佛带着某种试探。
洛天心中猛地一凛!容容姐看出来了?不可能!他明明掩饰得很好!他立刻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还好……就是陪落兰公主逛了逛集市,有点累。”
他不敢多说,生怕言多必失。赶紧转移话题,看向雅雅:“雅雅,我……有点饿了。” 这是最安全的借口。
雅雅听到“饿了”二字,冰蓝色的眼眸终于从审视中移开,落在他脸上,哼了一声:“走吧!” 语气依旧冰冷,但紧抓着他手腕的力道却松开了,改为拽着他的胳膊,“回去做饭!” 她不由分说地拉着洛天就往涂山城内走,仿佛要立刻将他带回自己的领地。
容容站在原地,看着雅雅拽着洛天离去的背影。
她脸上的温和笑容不变,只是那双眯起的眼睛里,那丝疑惑并未完全散去。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袖中轻轻捻动,如同在拨动无形的算珠。
‘精神不错?’ 容容心中无声地复述着自己刚才的话,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深意的弧度。‘呵……怕是累得不轻吧?’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洛天转身时,那一个极其细微的、下意识地用手扶了一下后腰的动作,还有他脚步间那几乎难以察觉的、一丝丝不易察觉的虚浮。
虽然洛天掩饰得很好,但那份源自身体深处的、被过度“消耗”后的疲惫感,以及极力想要隐瞒什么的心虚,在涂山容容那双洞察人心的慧眼面前,终究还是留下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破绽。
只不过,容容并没有点破。她只是带着那永恒不变的温和笑容,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有些事,看破,未必需要说破。
洛天被雅雅拽着往前走,感受着身后容容那温和却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目光,后背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心中警铃大作,不断告诫自己:
千万!千万!不能让她们知道自己在南国和落兰发生了什么!特别是……晚上那些事,不然自己是要,精尽人亡。”
虽然雅雅好像不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