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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春日宴的日子。
御花园。
正是春光最盛时，桃李争妍，柳丝如烟，湖光潋滟。衣香鬓影，环佩叮当。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花香和世家贵胄独有的奢靡气息。
春日宴历来是京中贵女翘首以盼的盛事。然而今日，这旖旎风光之下，却涌动着几分不同寻常的暗流。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入口处，低声议论着那个因一场“撞柱”轰动京城的名字——叶南栖。
“听说了吗？叶家那位…真撞了？”
“可不是！流了好多血！都说差点救不回来！”
“听说失忆了？连九殿下都不记得了？”
“谁知道呢？许是装疯卖傻，换个法子纠缠？”
“啧，装疯卖傻吧？为了博取同情？她追着九殿下跑的样子，我可忘不了…”
“嗤，就她那副痴缠样儿，换了法子也改不了本性！今日怕不是又要闹出笑话…”
“嘘！快看！来了！”
随着这声刻意压低的惊呼，园门口倏然一静。
暮春午后的阳光，金箔般洒落在来人身上。
叶南栖来了。
没有预想中的憔悴病容，也没有刻意低调的遮掩。她就那样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步履轻快，身姿挺拔，甚至浑身透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松快和……生机勃勃？
众人的目光下意识聚焦在她额角——那里正被几缕精心梳理的碎发巧妙遮掩，只隐约能看到一点淡淡的粉色痕迹。
但很快，所有人的视线就被她身上那件衣裙牢牢抓住了。
她一身温柔的杏粉，像初绽的桃花瓣，带着春日特有的暖意。
上身是改良过的窄袖交领襦，领口和袖口处用同色系略深的丝线绣着细密的缠枝藤蔓，精致却不繁复。
最令人惊叹的是下裙——并非当下流行的繁复堆叠的月华裙或百褶裙，而是一条线条极其流畅的高腰破裙。裙身如流水般倾泻而下，只在侧面做了几道利落的褶裥，行走间裙裾翩跹，轻盈灵动，毫不拖沓。
更绝的是，肩后和腰侧都巧妙地缀了几层轻薄如蝉翼的渐变薄纱！
这几层薄纱并未缝合，而是如同蝴蝶的翅膀，随着她的步伐轻盈舞动，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晕，仿佛真的有彩蝶在她身后振翅欲飞！
没有满头珠翠，只绾了一个简单利落的单螺髻，斜斜簪了一支点翠嵌珍珠的流苏步摇，随着她的走动，流苏轻晃，发出细碎的清响。
这身装扮构思奇巧，剪裁精妙，将少女的灵动娇俏与独特的潇洒利落完美融合。
在满园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的华服美人中，她像一股清冽的山泉，带着新鲜的气息，瞬间冲刷了所有的沉闷与俗艳。
“嘶…那裙子…” 一位以衣品著称的贵女忍不住低呼，眼睛黏在叶南栖的裙摆上移不开，“那纱…是怎么缀上去的？走起来…像会飞一样！”
“好看！真好看！又特别！”旁边的小姐也看呆了，“这设计从未见过！”
“她额角…好像真伤了？可气色怎么这么好？眼神也亮得吓人！”
“是啊，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窃窃私语声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迅速在女眷席中漾开。
议论的风向，悄然从对“撞柱”的猎奇和鄙夷，转向了对叶南栖本人状态和惊艳装扮的惊叹。
叶南栖仿佛没听见周围的嗡嗡议论，依旧步履从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姐姐！”
一阵甜腻的声音传来，叶南栖偏头，便见叶清漪快步迎了上来。
她今日也没穿那“碧水烟罗”，却也穿得精致。一身水蓝的云锦，华美非常。
但在叶南栖灵动别致的“蝶翼”装面前，却显得有些用力过猛，失了那份浑然天成的清新。
叶清漪的目光在叶南栖身上飞快地扫过，眼中是止不住的艳羡。随后脸上绽开笑容：“姐姐今日真美！这身衣裳太衬你了！”
“是吗？”叶南栖眨眨眼，笑得眉眼弯弯，“云锦阁出了许多新花样的成衣，你若喜欢，也可以去逛逛！”
云锦阁正是她前几日刚整顿过的绸缎庄，亦是母亲留给她的嫁妆铺子，只是这些年一首交由叶府统一打理。
就在这时，园子另一头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是萧景玦来了。
他一身紫色锦袍，金冠束发，依旧是俊朗不凡的模样。不少贵女的目光瞬间被他吸引过去，带着羞涩和倾慕。
按照过去一年的惯例，此刻的叶南栖，无论身处园中哪个角落，都会像被磁石吸引般，第一时间目光锁死萧景玦，然后不顾一切地凑上前去，哪怕换来的是冷眼和厌弃。
于是，无数道目光，带着看好戏的兴奋，又悄悄转回到了叶南栖身上。
萧景玦自然也看到了叶南栖。
他眉头下意识地蹙起，眼底习惯性地浮起一丝厌烦和不耐，等着那个甩不掉的麻烦再次黏上来。
然而——
叶南栖只是随意地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只是看到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随即，她兴致盎然地转过头，步履轻快地朝着不远处一株开得正盛的西府海棠走去。
身后那几层渐变的薄纱随着她的动作翩然舞动，在阳光下划出梦幻的光弧，留下一个毫无留恋的背影。
她甚至……没有再看九皇子第二眼！
园子里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叶南栖这彻底颠覆性的反应惊呆了。
她真的变了！
不仅不缠着九皇子了，而且那周身的气质，活像误入凡尘的小精灵！
萧景玦脸上的不耐也瞬间一扫而空。
是了，他忘记了。
那个痴缠他的少女，失忆了！
他现在，很自由！
萧景玦扬起笑，抬步走向被叶南栖抛下的叶清漪。
叶清漪见他朝自己走来，垂下头，颊上绯红一片：“殿下……”
萧景玦下意识扫过叶清漪身上的衣裙。
虽不及叶南栖的夺人眼目，却也是极精美的。只是……这花纹怎么看着有几分眼熟？
恰在此时，旁边一位贵女也正看着他们的方向，小声对同伴嘀咕了一句：“咦？叶西小姐身上这衣裙…我怎么瞧着好像见叶大小姐也穿过？”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了萧景玦的耳朵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