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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承烨抱着安安，那只缠着雪白纱布的手笨拙却坚定地环着她小小的后背。安安搂着他的脖子，小脸亲昵地蹭着他带胡茬的下巴，咯咯的笑声像一串银铃，在晨光里清脆地跳跃。
“爸爸吃果果！安安也吃果果！一起！”她的小手拍着韩承烨的肩膀，兴奋地宣告。
韩承烨的下巴被茸茸的头发蹭得发痒，喉结滚动了一下，那个低哑的“好”字，带着一丝笨拙的笑意，沉沉地落在安安的发顶。
他抱着安安，动作有些僵硬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在晨光里投下安稳的影子。他没有立刻离开露台门口，而是抱着安安，朝客厅里走了几步，停在了贵妃榻旁。
我依旧靠在厚实的靠枕里，指尖无意识地捻着那块被遗忘在靠枕上的、散发着干净皂角香的粉色小兔子手帕。
韩承烨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只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快得像是错觉。他抱着安安，极其自然地在我脚边的地毯上坐了下来。动作带着点小心，避开了我的腿。
安安立刻从他怀里扭下来，像只灵活的小松鼠，光着小脚丫踩在柔软的长毛地毯上。她把那块半边苹果塞回韩承烨手里，自己又噔噔噔跑向厨房的方向，边跑边喊：“王姨！王姨！安安饿饿！吃包包！”
厨房里传来王姨温和的应和声。
露台门口只剩下我和他。
韩承烨低头看着手里那半边被安安塞回来的苹果。果肉上还留着一点他指腹蹭上的暗红痕迹，在晨光下有些刺眼。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极其缓慢地，拿起苹果，低头咬了一口。
动作依旧慢，咀嚼得很用力。下颌线随着动作牵动，紧绷的轮廓在晨光里柔和了一丝。
客厅里只剩下他缓慢咀嚼的声音。
很快，安安又像阵小旋风似的跑回来了。王姨端着托盘跟在后面。托盘里是几个冒着热气的奶黄包，一小碗蒸得嫩滑的鸡蛋羹，还有三杯温热的牛奶。
“妈妈吃包包！”安安爬上贵妃榻，挨着我坐下，小手抓起一个胖乎乎的奶黄包递给我。
“好。”我接过，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安安又抓起一个，小嘴吹了吹，然后努力伸长小胳膊，递向坐在地毯上的韩承烨：“爸爸！吃包包！热热的！”
韩承烨咀嚼的动作顿住。他抬起头，看着安安递到眼前的胖包子，又看看安安亮晶晶的大眼睛。他放下手里咬了一口的苹果，伸出手。那只缠着纱布的手悬了一下，最终还是用没受伤的手接过了安安递来的包子。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
安安心满意足，这才拿起自己的那个，啊呜一口咬下去，小嘴塞得鼓鼓囊囊，满足地眯起眼。
我小口吃着奶黄包，甜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韩承烨坐在地毯上，沉默地吃着安安给他的那个包子，动作依旧慢。王姨放下托盘，无声地退了出去。
晨光安静地在客厅里流淌，空气里弥漫着奶黄包的甜香、牛奶的温热和安安咀嚼时细碎的声响。
韩承烨吃完了包子。他拿起他那杯牛奶，没有立刻喝。目光却落在了安安搁在贵妃榻边缘的那杯牛奶上。小家伙正专注地对付着鸡蛋羹，小勺子挥舞得不太稳当。
韩承烨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拿起安安那杯牛奶。他微微倾身，将杯子稳稳地放在安安面前那个更不容易被打翻的位置。动作精准，带着一种无声的、刻入骨髓的守护习惯。
做完这一切，他才拿起自己的牛奶杯，低头喝了一口。
就在这时——
客厅入口处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王峰的身影出现在那里。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脸上带着职业性的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脚步放得很轻，目光飞快地扫过围坐的我们——我靠着靠枕，安安吃着鸡蛋羹，韩承烨坐在地毯上端着牛奶杯。
王峰的脚步顿住了。他没有立刻上前。
韩承烨端着杯子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他没有回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他依旧维持着喝牛奶的姿势，喉结滚动了一下，咽下口中的液体。然后，极其缓慢地，放下了牛奶杯。
杯底接触玻璃茶几，发出一声轻微的“嗒”。
他的目光终于抬起来，却不是看向王峰，而是越过冒着热气的鸡蛋羹和安安鼓鼓的小脸，落在了……我身上。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翻涌的疲惫依旧浓重得像化不开的浓雾，但在那片深潭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询问。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看着我。阳光落在他额前几缕碎发上，也落在他紧抿的唇角。那只缠着纱布的手搁在膝盖上，纱布边缘一点新鲜的暗红格外刺眼。
空气里奶黄的甜香似乎凝固了。安安也停下了小勺子，好奇地看看爸爸，又看看我。
王峰站在几步外，握着平板，沉默地等待着。
韩承烨的目光依旧沉甸甸地落在我脸上，像是在等待一个只有我们之间才懂的答案。
最终，他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向我这边侧了侧身体。一个微小的动作，却像让开了通往露台晨光的通道。
他不再看王峰，视线重新垂下去，落在自己搁在膝盖上的、缠着纱布的手。指节微微蜷缩了一下，那点暗红的血渍，在雪白的纱布上，像一颗沉默的果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