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窒息感,深渊之血灼烧的剧痛,掌心残留的、仿佛刻入骨髓的冰冷烙印感……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棺盖,沉沉压着沈灼的每一寸感官。她被彻底钉死在寒玉床上,身上是夜烬沉重如山、死寂冰冷的躯壳,颈间和锁骨处的灼痛还在蔓延,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是最后的挣扎。
意识在剧痛和绝望的泥沼中沉浮。
就在这时,沈灼掌心深处,那处刚刚被强行“烙印”下深邃冰冷连接感的位置,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紧接着,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吸力,如同细小的漩涡,竟从她掌心的“烙印”中生成!
这股吸力并非针对她的血肉,而是精准地锁定了沾染在她颈项和锁骨衣襟上、那滚烫且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深渊之血!
滋滋……
微不可闻的声音响起。沈灼惊骇地感觉到,那些如同跗骨之蛆、正灼烧腐蚀她皮肤的粘稠黑血,竟像是受到了无形力量的牵引,化作丝丝缕缕极其细微的黑气,被强行从她的伤口处剥离,然后……被吸纳进了她掌心的“烙印”之中!
这个过程带来一种诡异的、混合着灼痛与冰麻的奇异感觉。伤口处的腐蚀剧痛随着黑血的剥离而减轻,但掌心烙印处却传来一阵阵更深邃的冰冷刺痛,仿佛那深渊之血的污秽和力量,正通过这个刚形成的通道,涌入她的身体深处。
“唔……”沈灼痛苦地蹙紧眉头,身体因这奇异的“吸纳”而微微痉挛。
更令人震惊的是,随着她掌心烙印吸收深渊之血的力量,覆盖在她身上的夜烬,那沉重冰冷的躯壳内部,原本如同死水般的深渊气息,似乎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扰动。那压制着一切的、令人窒息的冰冷死寂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
沈灼甚至感觉到,压在她颈窝处那颗冰冷头颅的重量,似乎也减轻了那么一丝丝。他体内那濒临崩溃、被深渊强行压制的混乱能量场,在沈灼掌心吸纳深渊之血的同时,竟也获得了极其短暂的、一丝喘息之机?
这发现如同黑暗中擦亮的一点火星!
沈灼的心脏狂跳起来,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和屈辱。她顾不得思考这诡异吸力的来源和后果,也顾不得掌心烙印传来的刺痛正在加剧,她将所有的意志都凝聚在被夜烬压住的那只手上——那只掌心烙印着冰冷连接的手!
她艰难地、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一点点地移动着手臂。沉重的压迫感让这个动作如同在沼泽中挪动巨石,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伴随着骨骼的呻吟和脏腑的剧痛。她的目标,是夜烬冰冷躯壳上,深渊气息最为浓郁、也是刚才喷出黑血的源头——他紧贴着她锁骨下方的胸膛位置!
汗水混合着血水,浸透了她的鬓角。终于,她的手掌,带着那散发着微弱吸力的冰冷烙印,艰难地、隔着冰冷破碎的衣料,按在了夜烬心口偏上的位置——那里,还残留着他喷出黑血时的灼热与深渊气息。
就在掌心烙印隔着衣料贴上他冰冷胸膛的瞬间——
嗡!!!
一股远比之前掌心相贴时更加狂暴、更加深邃的吸力,猛地从沈灼掌心的烙印中爆发出来!仿佛沉睡的巨兽被惊醒,贪婪地渴求着同源的力量!
“呃啊——!”夜烬沉重的躯壳猛地向上弹起了一瞬!那双紧闭的深渊之瞳骤然睁开!
混沌的漩涡疯狂旋转,但这一次,漩涡深处那点暗红微光并未亮起,反而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吸力干扰,整个漩涡都出现了剧烈的扭曲和震颤!
覆盖在夜烬体表的、那层如同实质的深渊冰冷死寂感,如同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混乱的能量风暴再次在他体内爆发,但与之前的失控不同,这一次,大量的、精纯的深渊死寂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流,被沈灼掌心的烙印疯狂地抽取、吸纳!
“啊——!”沈灼发出痛苦的尖叫。这力量太过庞大、太过冰冷、太过污秽!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冻结、撕裂、污染!掌心的烙印灼热得如同烙铁,又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极致的痛苦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意识在狂暴的能量冲击下濒临崩溃的边缘。
然而,神奇的是,随着这股庞大的深渊之力被强行抽离夜烬的身体,覆盖在沈灼身上的重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轻!那令人窒息的绝对压迫感,正在迅速瓦解!
夜烬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弓起又落下,如同被无形力量操控的提线木偶。他体内的深渊意志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掠夺”彻底激怒,又像是核心力量被撼动而陷入了混乱和虚弱。那双睁开的深渊之瞳中,混沌的漩涡变得极其不稳定,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可能熄灭。
终于!
在沈灼感觉自己即将被这狂暴涌入的深渊之力彻底撑爆、灵魂都要被冻结的临界点——
“砰!”
夜烬沉重的躯壳失去了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量,不再是覆盖,而是如同断线的重物,从沈灼身上彻底滑落,重重地摔在了一旁的寒玉床上!冰冷的玉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沈灼身上骤然一轻!
那几乎将她碾碎的重量和冰冷死寂的压迫感,消失了!
“咳!咳咳咳……”沈灼猛地侧过身,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带着血沫。她贪婪地、大口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尽管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但自由呼吸的感觉让她几乎喜极而泣。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浑身脱力,只能虚弱地在玉床上,剧烈地喘息。
她的右手掌心,那处烙印的位置,此刻正散发着幽幽的、不祥的暗紫色光芒,光芒中似乎有极细微的黑色纹路在缓缓流动,带来阵阵深入骨髓的冰冷刺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仿佛她的掌心,真的握住了一片浓缩的寒渊。
她艰难地转头,看向摔落在身旁的夜烬。
他侧躺在冰冷的玉床上,背对着她,身体依旧保持着弓起的痛苦姿势,微微蜷缩着。那身华贵的玄衣早己破碎不堪,露出大片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肌肤。而在他光裸的、线条紧实却透着死寂苍白的后腰上方,靠近脊椎的位置,沈灼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里,并非空无一物。
在苍白肌肤的映衬下,一个极其繁复、古老、散发着幽幽暗紫色光芒的印记,正清晰地烙印其上!那印记的形状,像是一枚扭曲的、半睁的竖瞳,又像是一道通往无尽黑暗的裂隙,边缘流转着与沈灼掌心烙印极为相似的、不祥的暗紫色幽光!
玄渊印记!
沈灼的脑中瞬间炸开这个名字!这是她在宗门最古老、最禁忌的典籍残页中,惊鸿一瞥看到的传说!传说那是上古堕入深渊的魔神,在彻底沉沦前,于承载其核心力量的眷者或容器身上留下的烙印!是深渊的通行证,也是永不超脱的诅咒枷锁!
夜烬……他竟然是……?!
巨大的震惊和更深邃的恐惧攫住了沈灼的心脏,让她几乎忘记了呼吸和疼痛。
就在这时,摔落在一旁、蜷缩着的夜烬,身体无意识地动了一下。他似乎在昏迷中也被寒玉床的冰冷刺得难受,本能地、极其缓慢地朝着身边唯一一点微弱的热源——刚刚脱离他压制、体温尚未完全散尽的沈灼——蹭了过来。
他的动作迟缓而笨拙,带着重伤昏迷后的脆弱本能。沉重的头颅无意识地抵在了沈灼无力垂落在玉床上的手臂外侧,冰冷的脸颊蹭着她手臂上相对温热的肌肤。沉重的手臂也微微抬起,带着一种寻求庇护般的、无心的依恋,虚虚地搭在了沈灼的腰侧。高大的身躯蜷缩着,以一种近乎依赖的姿态,贴靠在她身侧,仿佛她是这片冰冷死寂中唯一的浮木。
这个无意识的、依赖般的贴近,与他后腰上那个散发着不祥幽光的玄渊印记,形成了极其刺眼、令人心魂震颤的对比!
强制性的压迫虽然暂时解除,但这无心依偎的脆弱姿态,和他身上那象征着无尽深渊与绝望的烙印,却将另一种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宿命枷锁,清晰地展现在沈灼眼前。
冰冷的玉床上,沈灼僵硬地躺着,手臂被他冰冷的头颅依偎着,腰侧搭着他沉重的手臂。掌心烙印的冰冷刺痛,玄渊印记的幽光,还有这脆弱依偎带来的、荒谬而尖锐的心悸……复杂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逃?
她看着近在咫尺这张苍白死寂的侧脸,感受着手臂传来的冰冷触感和那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生命气息。
能逃到哪里去?
玄渊印记在她眼前幽幽闪烁,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深渊的烙印,早己将他们两人的命运,死死地纠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