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沸水渐渐平息，氤氲的热气在篝火旁缭绕，模糊了人们的视线。
全场鸦雀无声。
那锅水，就静静地摆在那里，从滚烫到温热，像一个沉默的审判官，等待着第一个接受裁决的人。
没人敢上前。
尽管林格的每一步都堪称神迹，尽管他描绘的那个“看不见的敌人”的理论听起来无懈可击，但这毕竟关乎性命。
这是最后，也是最首接的一次考验。
如果他自己都不敢喝下这碗水，那么他之前建立的一切，都会瞬间崩塌。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林格动了。
他拿起一个随手捡来的、带着豁口的破碗，平静地舀了一碗水。
水汽蒸腾，缭绕在碗口。碗中的水，清澈见底，倒映着跳动的火光，和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他将碗，递到了自己的嘴边。
那一刻，孙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盯着林格的喉咙，连呼吸都忘了。
王虎紧张地握紧了双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人群中，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在数十道紧张、期待、恐惧又混杂着最后一丝希望的目光中，林格仰起头，将碗中的水，一饮而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一息。
两息。
十息……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等待着，等待着他像之前的病人一样，捂着肚子痛苦倒下。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林格缓缓放下手中的破碗，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他闭上眼，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股温热的、纯净的液体滑过他干涸的喉咙，滋润着他饥渴的五脏六腑，仿佛一股生命的甘泉，重新激活了这具疲惫的身体。
他睁开眼，看着眼前那一张张呆滞的脸，脸上露出了一抹久违的、发自肺腑的舒畅表情。
他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春雷一般，在每个人心头炸响。
“活过来了。”
“噗通！”
人群中，一个弟子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他看着林格，像是看着降临凡尘的神祇，激动得语无伦次，放声大喊：
“神仙！林师兄是神仙啊！”
这一跪，像是一个信号。
“噗通！噗通！”
更多的人跪下了。
这一次，不是因为畏惧张狂时的那种恐惧，也不是臣服于一脚踹死人的暴力。
那是一种从绝望深渊中被拯救出来的、发自灵魂最深处的感激与崇拜。
他们跪拜的，是火光，是净水，是那份在末日之中，被重新点燃的、名为“生”的希望。
林格没有理会这些。
他转身，拿起水瓢，对还站着的王虎等人下达了最简单的命令。
“组织所有人排队，一个个来，都有份。”
很快，一条歪歪扭扭的队伍在篝火旁排开。
整个青云宗外门废墟之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大口喝水时发出的“咕咚”声，以及压抑许久的、喜极而泣的哭声。
这哭声，是劫后余生的宣泄。
这哭声，是生命得以延续的赞歌。
就在众人欢庆，整个场面沉浸在一片重生的喜悦中时，孙乾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没有去抢着喝水。
他走到林格面前，神情肃穆，仔仔细-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己经破烂不堪的丹堂学徒服饰，仿佛在进行一场极其神圣的仪式。
然后，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他双膝跪地，对着林格，郑重地、标准地，行了一个拜师大礼，额头深深地叩在冰冷的地面上。
“学生孙乾，愚钝半生，今日得见天颜，方知大道在眼前而不知！”
“请先生，收我为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