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偷小姐今天也在装柔弱

第8章 玉碎与灯下的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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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神偷小姐今天也在装柔弱
作者:
山河皆入书画
本章字数:
8874
更新时间:
2025-07-09

黄昏的最后一点余烬彻底被深蓝的夜幕吞噬。侍郎府沉寂下来,白日里的喧嚣、暗涌的杀机,都暂时蛰伏在浓重的阴影之下。只有几盏气死风灯挂在廊下,昏黄的光晕在夜风中摇曳,如同垂死挣扎的鬼火,非但不能驱散黑暗,反而将庭院映照得影影绰绰,更添几分阴森。

房间里没有点灯。浓重的黑暗包裹着一切,也包裹着角落里蜷缩的人影。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胸腔里翻涌的血气被裴衍那颗冰蓝药丸强行压制着,化作一种沉闷的钝痛。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门外粗使婆子模糊的交谈声,风吹过枯枝的呜咽声,甚至自己每一次沉重而艰难的呼吸声,都清晰得如同擂鼓。

绝望的冰冷潮水并未退去,“赤焰焚之”西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意识深处。然而,在这片冰冷的绝望深渊里,一点孤注一掷的疯狂火种,正顽强地燃烧着。

“小姐……”青黛的声音带着哭腔,在黑暗里响起,充满了恐惧和不解,“您要这些石头做什么?黑灯瞎火的……奴婢……奴婢怕……”她怀里抱着几块从妆台上找来的河磨玉籽料原石,沉甸甸的,冰凉粗糙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放下。”我的声音嘶哑干涩,在黑暗中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去门口守着,有人靠近,立刻出声。”

“可是小姐……”青黛还想说什么。

“去!”我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近乎凶狠的压迫感。

青黛被这从未听过的语气吓得浑身一颤,不敢再多言,慌忙放下怀里的石头,像受惊的兔子般退到门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依旧抑制不住地发抖,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

黑暗中,我摸索着,指尖触碰到那几块冰冷的河磨玉原石。大小不一,形状各异,表皮粗糙,带着泥土和河流冲刷的痕迹。我凭着指尖的触感和白日的记忆,最终拿起一块约莫拳头大小、皮壳呈深褐色、入手最为沉重的原石。这块原石的表皮最为厚实,内里玉肉的温润感却隔着石皮隐隐透出,料想玉质最为细密坚韧。

就是它了!

我咬紧牙关,忍着胸腔的剧痛,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死死攥住这块沉重的原石!

然后,在青黛压抑的抽气声中,狠狠地、决绝地,将这块河磨玉原石砸向面前坚硬冰冷的地砖!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在死寂的房间里炸开!如同巨石投入深潭!

巨大的反震力顺着双臂传来,震得本就脆弱的胸骨一阵剧痛,喉咙里涌上腥甜!但我死死咬住牙关,硬生生将那口血咽了回去!

“小姐!”青黛吓得魂飞魄散,失声惊呼。

“闭嘴!”我厉声低喝,声音因为剧痛而扭曲变形。顾不上双臂的麻木和胸口的翻江倒海,我立刻扑向砸落处,双手在冰冷的地面上急切地摸索着!

黑暗中,指尖触到了碎裂的玉块。棱角锋利,大小不一。我顾不上被划破的刺痛,飞快地摸索着,凭着感觉和重量,迅速将几块最大的、形状相对规整的碎块拢到身边。其余的细小碎片被扫到角落。

成功了!最坚硬的外层石皮在猛烈的撞击下碎裂剥落,露出了内里温润细腻的玉肉!虽然碎裂,但玉质在黑暗中隐隐透出一种温润的光泽!

我抓起其中一块巴掌大小、形状相对扁平、边缘锋利的深青色玉块。入手冰凉沉实,断面光滑,带着新生的锐气。这,就是我孤注一掷的赌注——伪造“碧海青天”夜光璧的核心材料!

没有时间喘息。计划如同悬崖边的独木桥,每一步都险象环生。

“青黛!”我压低声音,急促地命令,“去弄火!灯油!快!不要被人发现!”

“火?灯油?”青黛的声音充满了巨大的惊恐和茫然,完全无法理解我的意图。

“快去!想活命就照做!”我的声音带着一种濒临极限的疯狂和不容置疑的狠厉。

青黛被这语气彻底震慑,再不敢多问,慌乱地摸索着,跌跌撞撞地扑向梳妆台。黑暗中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碰撞声和压抑的抽泣。片刻后,她颤抖着捧着一个东西摸索回来。

是那个黄铜仙鹤香炉。炉膛里还有一点点未燃尽的香灰。旁边,是她慌乱中从妆台抽屉里摸出来的一个小瓷瓶,里面是半凝固的、用来润发的桂花头油。

“只……只有这个……”青黛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头油?虽然不如灯油纯净,但也能燃烧!顾不上了!

“倒进去!”我指着香炉。

青黛哆嗦着,将粘稠的桂花头油小心地倒入冰冷的香炉膛内。一股浓郁的桂花甜香混合着油脂的气味在黑暗中弥漫开来。

我从怀里摸索出火折子——这是昨夜翻找樟木箱时,在暗格角落发现的,大概是原主“窃玉”以备不时之需的工具。

“嚓!”

火折子摩擦,一点微弱的火星在黑暗中亮起,随即点燃了浸透头油的灯芯草(香炉里原本的残渣)。一小簇昏黄、跳跃不定的火苗,在黄铜仙鹤香炉的膛口微弱地燃烧起来,散发出极其有限的光和热,勉强照亮了方寸之地。

摇曳的火光映照着我惨白如纸、冷汗涔涔的脸,和那双在光影明灭中闪烁着疯狂与专注的眼睛。也照亮了手中那块深青色的河磨玉碎块,以及散落在地的另外几块大小不一的玉片。

时间!最缺的就是时间!必须在沈夫人的人察觉这微弱火光和声响之前,完成这近乎不可能的伪造!

我抓起那块深青色的主料玉块,将它尽可能靠近那微弱的火苗。跳跃的火舌舔舐着冰冷的玉面,发出细微的“滋滋”声,玉石的表面开始缓慢地升温,散发出淡淡的焦糊味。我需要它吸收足够的热量!

同时,另一只手抓起一块边缘较为尖锐的小玉片,用尽全身力气,忍着双臂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对着那块主料玉块的边缘,狠狠地、反复地刮削、打磨!

“嗤…嗤……”

刺耳的刮擦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如同钝刀刮骨!每一次刮削,都伴随着手臂肌肉撕裂般的疼痛和胸腔翻涌的血气!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角、鬓发间滚落,混合着嘴角不断溢出的新鲜血沫,滴落在冰冷的玉块上,瞬间被高温蒸发,留下一道道暗红的印迹!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再也压制不住,每一次咳喘都撕心裂肺,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摇摇欲坠。但我不能停!手中的动作反而更加疯狂!那锋利的玉片边缘在我指腹上划开深深的口子,鲜血淋漓,染红了玉块,又被高温灼烧凝固,形成一种诡异而凄艳的暗红色纹路!

“小姐!您的手!!”青黛看到我鲜血淋漓的手指和惨状,吓得几乎要晕厥过去,捂着嘴发出压抑的呜咽。

我置若罔闻。眼中只剩下那块在火光和血污中逐渐改变形状的玉石。刮!削!磨!用最原始、最粗暴的方式,模仿着记忆碎片中“碧海青天”夜光璧那的轮廓!虽然粗糙笨拙,但在昏黄跳跃的火光下,那深青的玉色,那被鲜血浸染又灼烧出的暗红纹路,竟隐隐透出一种粗犷而妖异的光泽!

不够!还差最关键的一步——夜光!

真正的夜光璧,能在黑暗中自行发光!那是它最核心的价值,也是“鬼手”和“赤焰”用来辨识真伪的关键!这伪造的赝品,如何能在黑暗中“发光”?

我的目光猛地投向香炉膛口那跳跃的火苗!更准确地说,是投向那燃烧的灯芯草和半凝固的桂花头油燃烧时,产生的……极其微弱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磷光烟雾!

磷!极其微量的磷元素在燃烧时会产生微弱的冷光!虽然极其短暂微弱,但在绝对的黑暗中,或许……能蒙蔽一瞬!

赌!就赌这一瞬!赌“鬼手”在黑暗中交接时,不会立刻、仔细地验看!赌的就是那黑暗中一闪即逝的、由燃烧磷化物产生的、仿造的“夜光”!

我咬紧牙关,忍着肺腑撕裂般的剧痛,猛地将手中那初步打磨成形、还带着灼人温度的深青色“玉璧”赝品,凑近了香炉膛口那跳跃的火苗!

“滋啦——!”

灼热的玉璧表面接触到燃烧的油脂和灯芯草残渣,瞬间腾起一股带着焦糊和桂花甜香的青烟!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淡蓝色的磷光在烟气和灼热的玉璧表面极其短暂地一闪而过!

成了!

就在这青烟腾起、磷光微闪的刹那!

“哐当!”

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大的踹门声,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庭院中炸响!

紧接着是王嬷嬷那尖利刺耳、带着狂怒的咆哮:

“周雅!你在搞什么鬼?!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动火?!开门!快给老娘开门!”

糟了!火光和焦糊味暴露了!

“小姐!”青黛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下意识地想要扑向房门。

“别动!”我厉声低喝,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就在王嬷嬷踹门、青黛尖叫分神的这电光火石之间,我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近乎本能的动作!

左手闪电般抓起地上另一块稍小、未经太多打磨、依旧棱角分明的河磨玉碎块!这块碎片边缘锋利,在昏暗的火光下泛着青冷的光泽。

右手则不顾灼烫和鲜血淋漓,猛地将那还沾染着油脂、散发着焦糊味的“玉璧”赝品塞进怀中!滚烫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料灼烧着皮肤!

几乎就在同时!

“砰!”

本就锁得不甚牢固的房门被王嬷嬷带着两个粗壮婆子狠狠地撞开!刺骨的寒风和门外灯笼昏黄的光线瞬间涌入!

王嬷嬷那张刻薄狰狞的脸出现在门口,三角眼里喷射着怨毒和抓到把柄的狂喜!她一眼就看到了房间中央燃烧的香炉、满地的玉屑碎片、以及我跌坐在碎片中、双手鲜血淋漓、脸色惨白如鬼、嘴角还挂着新鲜血渍的狼狈模样!

“好哇!小贱人!果然在装神弄鬼!”王嬷嬷尖声厉笑,几步冲了进来,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过狼藉的地面,“私自动火!毁坏器物!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夫人……”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她冲进来的瞬间,我的身体如同被巨大的恐惧击垮,猛地向后一仰,发出一声凄厉的、充满了极致惊恐的尖叫:

“啊——!鬼!有鬼!别过来!!” 同时,那只沾满鲜血、握着那块锋利河磨玉碎片的左手,仿佛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失控,猛地、胡乱地向上一挥!

动作幅度极大,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牙酸的利刃入肉声!

那块边缘锋利的河磨玉碎片,如同最狠毒的暗器,精准无比地、深深地划过了王嬷嬷那只正气势汹汹指向我的、枯瘦如鸡爪的手腕!

“啊——!!!”

一声比我的尖叫凄厉百倍、充满了剧痛和难以置信的惨嚎,猛地撕裂了夜空!王嬷嬷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缩回手!殷红的鲜血如同喷泉般,瞬间从她手腕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中狂涌而出!溅落在冰冷的地砖上,也溅在了她那张因剧痛和惊恐而扭曲变形的脸上!

“我的手!我的手!”王嬷嬷捧着鲜血淋漓的手腕,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身体因为剧痛和恐惧而剧烈颤抖,看向我的眼神如同见了索命的恶鬼,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怨毒!

“王嬷嬷!” “血!好多血!” 跟着冲进来的两个婆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一幕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上前想要搀扶。

整个房间乱成一团!王嬷嬷的惨嚎,婆子们的惊呼,青黛的尖叫……

而我,仿佛被这血腥的场面彻底吓傻,蜷缩在角落的碎片中,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眼神空洞涣散,口中发出无意识的、破碎的呓语:“血……好多血……鬼……别过来……别过来……” 那只沾满了自己和王嬷嬷鲜血的左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那块染血的锋利玉片,悄然滑落在散落的碎片之中,毫不起眼。

混乱之中,无人注意到,在房间最昏暗的角落,靠近敞开的房门阴影处,一块毫不起眼的、边缘圆润的河磨玉原石碎片,静静地躺在那里。那是伪造“玉璧”时掉落的边角料,在混乱中被踢到了门边。

而此刻,一只穿着黑色软靴的脚,正无声地踩在那块碎片的边缘。靴子的主人,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静静地立在门外庭院的暗处,仿佛从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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