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黑暗。冰冷。粘稠。
意识如同沉在万吨废机油海沟底部的铁渣，被无形巨力碾压、研磨。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粘稠的黑暗和彻骨的冰冷狠狠摁回深渊。
噗嗤…
粘稠、带着浓烈铁锈与腐败脏器混合腥气的液体，滴落在他的额骨上。每一次撞击，都像烧红的铆钉凿进太阳穴，将混沌钉死在残躯的痛楚里。
痛！意识被剧痛强行焊回躯体。后背是千万片碎玻璃反复犁过的火辣，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刮擦着暴露的肩胛骨。断腿深陷冰冷滑腻的淤泥，心跳带动骨茬如锈蚀钢锉刮擦神经。最致命的是右臂——那条被暗红长矛液化的肢体，此刻如同熔融的钢水浇铸在残躯上！盘踞的卍纹在皮肉下疯狂搏动、膨胀，每一次泵动都挤出滚烫脓血与蚀烬晶屑的紫光，与污浊泥浆接触，“滋啦”作响，腾起焦臭白烟。
“呃…嗬…” 喉咙漏气般嘶鸣。他艰难地、近乎徒劳地眨动唯一能动的左眼，试图甩开糊在眼球上的粘稠污血。视野一片模糊的血红与深褐。每一次眨眼，都牵扯着被虹膜镜片咬住的右眼传来钻心灼痛。
深渊之底。深及腰腹的粘稠“泥沼”，散发着工业溶剂、浓重铁锈与腐烂海藻、过期血浆混合的甜腥恶臭。油亮彩色的浮沫堆积蠕动。巨大的、扭曲的金属构件半埋其中，锈蚀如巨兽残骸，棱角闪着寒光。穹顶极高处破碎的洞口，投下被辐射尘雾切割的惨淡微光，映照着这片工业坟场的死寂轮廓。
噗通！沙沙…
一块拳头大小、闪烁幽蓝的骸骨玻璃碎片砸入泥沼，迅速被污浊吞没、熄灭。冰冷的碎片雨持续坠落，死亡的寒意渗入骨髓。
嗤！噗！一块边缘锋利的玻璃碎片，如同被死神掷出的骰子，狠狠砸落在他断腿附近的泥浆中！飞溅的污物裹挟着碎片尖锐的棱角，深深楔入他暴露在泥浆外的、血肉模糊的创面神经丛！
“——！！！” 无声的惨嚎在胸腔炸裂！超越阈值的剧痛如同高压电浆，将沉沦的意识从深渊底部狠狠鞭挞、撕扯出来！
照片！那只攥着照片的右手！坠落是连接世界的唯一稻草！
他如同被电击的濒死困兽，爆发出源自骨髓深处的凶性！不顾右臂熔铁灼烧般的剧痛，不顾全身伤口撕裂的警告，将残存的意志疯狂灌注到那只几乎失去知觉、被泥浆包裹的右手！
动了！皮开肉绽、指骨可能碎裂的手指，在泥浆深处极其微弱地抽搐！一股钻心刺骨的剧痛反馈回来，但这剧痛中，混杂着一丝异样的触感——坚韧纸质被泥浆浸泡后特有的、变韧变僵的边缘！
还在？也许是错觉？是泥里该死的碎骨渣？但这微弱的、可能是虚幻的反馈，此刻就是他溺水沉没前，眼中唯一能抓住的光！ 他不敢用力，用尽所有的专注去维系这点脆弱的连接，如同守护灵魂将熄的余烬。
嗡…嗡…
低沉、持续的震动，从脚下粘稠的泥沼深处传来。带着穿透骨髓的力量，搅动着他翻江倒海的脏腑。
泥沼表面，油亮的彩色浮沫诡异地翻涌聚集。一些半埋的金属构件，厚厚的锈蚀层片片剥落，露出下面暗色材质上，断断续续、微弱闪烁的能量纹路——那纹路的幽暗光泽，带着一丝诡异的熟悉感。
脚下的震动似乎带着一种粘滞的拖拽感，身下冰冷的泥浆仿佛被无形之手搅动，隐约带着他残破的身体向某个方位…偏移？他艰难转动左眼，本能地朝着那拖拽感与震动汇聚最强烈的方位望去。
一堵巨大的、倾斜的混凝土残骸，如同反应堆的断骨，矗立在污浊中。震动正从它基座深处传来，越来越清晰、沉重，如同擂响的地狱战鼓。残骸底部与泥沼交界处，一片布满苔藓状锈蚀的厚重金属板，在震动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咔…嚓！
金属板猛地向内凹陷！一个不规则洞口骤然撕裂！
洞口深处，并非黑暗。而是透出一种幽绿的、如同活物般脉动的光芒！每一次明灭，都喷涌出更加浓郁的、冰冷腥甜的铁锈气流，吹拂洞口泥浆拉出恶心的粘丝。气流带着越来越强的拉扯感，周围的细小碎片和浮沫开始向洞口方向滑动。
陈空左眼瞳孔骤然收缩！
那幽绿光芒的脉动频率…他右臂上疯狂搏动的卍纹，竟随之共振！一股更猛烈的灼痛电流般窜遍右臂，脓血加速渗出！是同源的能量！这深渊之下，埋藏着与749、与卍纹同根同源的恐怖存在？！
“嗬…” 喉咙滚动。活下去的执念烧穿绝望。必须离开这泥沼和碎片雨！那洞口是唯一的变数！
他用那条布满蛛网裂痕、沉重如枷锁的金属左臂，狠狠插进身下泥沼！插入瞬间，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臂上裂痕肉眼可见地蔓延了一丝！ 仅存的右腿，榨干骨髓的力量在恶臭泥浆中蹬踹！每一次动作都像在撕裂自身，脓血与紫黑色液体在污浊中晕开。他必须额外对抗洞口气流越来越强的拉扯力，才能一寸寸挪向那幽绿脉动的深渊之眼。
他如同在凝固沥青里挣扎的活尸，拖着废躯与熔融的右臂，朝着幽绿脉动的洞口一寸寸挪动。泥浆灌入口鼻，窒息与腐臭如影随形。背后玻璃坠落的死亡脚步越来越近。
洞口喷出的腥冷气流如同冰冷的手撕扯着他。幽绿脉动在模糊视野中放大，如同深渊的独眼。就在金属左臂指尖即将触碰到洞口龟裂金属板的刹那——
嗡——！！！
脚下震动陡然化作狂暴的颠簸！如同地底巨兽彻底暴怒！
洞口内幽绿光芒瞬间从脉动转为疯狂爆闪！一股沛然莫御的吸力猛地从洞口深处爆发！陈空本就对抗着吸力、勉强维持平衡的身体瞬间被扯得离地！
，“唔——！” 那只紧攥着照片的右手，在身体被暴力拽离的瞬间，因绝望的本能或是肌肉最后的痉挛，猛地向前一挣！
嗤啦——！
一声极其短暂、却异常清晰的撕裂声！照片坚韧的边角，在他溃烂的手指皮肤上硬生生撕开一道血口！暗红的血肉挂在泛黄的纸角上！
“不——！！！” 绝望的嘶吼被泥浆堵死在喉咙！他眼睁睁看着那张承载着吴琨扭曲赎罪与母亲最后念想的照片，在幽绿光芒的映照下，打着旋儿，瞬间没入深不见底的洞口！一同消失的，还有指尖被撕裂的皮肉和涌出的黑血！
，照片消失的瞬间，右臂上搏动的卍纹仿佛受到刺激，猛地爆出一团不受控制的刺目紫光！灼热的能量灼烧着他自己的皮肉和周围泥浆，“滋啦”作响，腾起大股恶臭白烟！剧痛与失控的绝望瞬间抽空了他最后的力量！
爆发的紫光似乎让洞口疯狂闪烁的幽绿光芒产生了极其短暂的一丝迟滞，那沛然的吸力也仿佛被无形之手掐了一下喉咙，出现了一个微不可查的断层——但这微不足道的扰动，对己彻底失去力量的他而言，不过是坠落前最后的一抹残酷嘲讽。
沛然莫御的吸力彻底笼罩了他！残破的身体如同破布袋般被拽向洞口！冰冷的金属板边缘狠狠刮过胸腹翻卷的伤口，带起一片模糊血肉！更恐怖的是，断腿的骨茬在吸力拉扯下，猛地刮擦过洞口边缘一块尖锐的混凝土凸起！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筋骨断茬彻底粉碎！难以想象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所有的意识、所有的痛楚、所有的存在感，都在这一声‘咔嚓’中彻底炸成了亿万片飞散的尘埃！
下一秒，疯狂闪烁的幽绿光芒如同恶魔的巨口，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视野。
无边的黑暗与更浓烈的血腥铁锈味，将他彻底吞没。
坠落。坠向未知的深渊之渊。
洞口外，只留下几缕迅速被污浊掩盖的血痕，和那块龟裂金属板在剧烈震动中发出的、如同嘲弄般的“咔咔”声。幽绿光芒在洞口深处疯狂闪烁了几下，骤然熄灭。
深渊之底，碎片雨依旧，泥沼深处传来沉闷如地狱鼾声的低鸣。其中一块边缘泛着不正常暗红、似乎还嵌着一点未熄幽蓝微芒的黑色碎片，“噗嗤一声，悄然坠入泥沼，被缓缓吞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