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药熬好了。”紫苑端了一大碗药进来,刚走到门口的时候,那刺鼻的苦味就己经逼得殷溪闭气。
“不喝,药没用。”殷溪说话的气息很微弱,抗拒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汤相旬将汤药接了过来,舀了一勺放到殷溪嘴边,说道“这是汲黑特地为你配的药,有用。”
殷溪顿时将头一缩,紧紧闭上了眼睛,皱着眉头偏头向另一边。
汤相旬见状轻笑一声,眼中蕴含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宠溺,“喝了药给你吃蜜饯。”
他知道殷溪怕苦,从前也是这么死都不肯喝药,只有应水劝她,她才会心甘情愿的喝。
殷溪不仅怕苦,还怕疼。
从前受了一点伤就要哇哇叫个不停,应水哄了她才会老实。
现在应水不再护着殷溪了,她这两年,受伤就没断过。
汤相旬和山海宗每次追杀殷溪的时候,无论打的有多狠,殷溪伤的有多重,他们都没再听见殷溪喊出过一声疼。
汤相旬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殷溪不说话,似是无声的抗议。
紫苑叹了口气,她就知道让小姐喝药难如登天,恐怕还要哄好长时间。
这些事情她不敢麻烦王爷,于是说道,“王爷,您己经在这里守了两天了,不如您回去休息吧,小姐既然己经醒了,这里奴婢来照顾就好。”
殷溪突然将头转过来,“你在这里守了两天?”一脸的不可置信,眼中还有些疑惑。
汤相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主要是想不到该找什么理由,能让他的行为看起来合理一些。
紫苑看出了王爷的不好意思,于是替他回答道,“是啊小姐,王爷身上还带着伤,可他就是不愿意回去休息,非要在这里等您醒过来。”
“什么伤?”殷溪有一些东西想不起来了,她总觉得自己昏迷的时候发生过什么。
“您…不记得了?”紫苑欲言又止,可看到殷溪茫然的眼神,迟疑一下还是说了,“王爷给您渡灵力的时候被您捅了一刀。”
那天王爷终于开门让她们进去的时候,紫苑被屋子里的场景吓了一跳,幸好汲黑问清了王爷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然大家就要误会了。
在殷溪逐渐冷下来的目光中,汤相旬不慌不忙的解释说,“本王想帮你尽快恢复,所以给你渡了些灵力。”
“谁准许你这么做的?”殷溪咬牙切齿,语速异常缓慢,一字一句的道。
她的目光愈发尖锐,像剑锋一般刺在汤相旬身上,眉头低低的压着眼睛,中间俱是愠色。
那个梦她这两年不知做过多少次,可从没有哪次比今天更加真切,甚至让她有了一种重回到那天的错觉。
怪不得,怪不得。
原来不完全是梦,她确确实实又经历过了一遍与当年相似的事情。
汤相旬自以为是的给她渡灵力,和当年那个人一样。
殷溪丝毫不觉得感激,反而无比愤怒。
汤相旬摆摆手让屋子里的人全都出去,然后才开口说道“本王本想让你快点好起来,没想到反而刺激到了你。”他面露歉意。
殷溪冷哼一声,“你不是一首想我死吗?”
“本王己经向你道过歉,不会再与你为敌,你这两年过的不易,本王也有责任,以后本王会尽力弥补你。”
汤相旬定定的看着她,眼神诚挚,倒像是真心的。
殷溪强忍着痛苦爬起来,惨白的脸上怒色没有丝毫消减,她恶狠狠的瞪着汤相旬,“我用的着你可怜?”
从前汤相旬口口声声说她欺师灭祖,残忍弑杀,连他的母妃也不放过,他要诛杀邪祟为逝者讨还公道。
现在却又换了一副嘴脸,轻飘飘的说了一句道歉,还说什么要弥补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令人作呕。
汤相旬知道,殷溪很难原谅他,于是问道,“本王做什么才能让你消气?”
要是从前的事情那么容易就一笔勾销,那汤相旬追杀的她遍体鳞伤算什么?掉下悬崖粉身碎骨的折磨又该怎么算?
殷溪却没有说这些,若是面对那些招惹她的魔修和自诩正道的人渣,她会毫不犹豫的杀掉。
可汤相旬不同,他是凌王,是崇国皇帝手下为数不多的临圣境巅峰修士,是掌握着兵权站在朝堂风口浪尖上的人,若是殷溪真让他有个三长两短,就是与整个崇国为敌。
殷溪也恨,可是她己经没有多余的心力面对更多的敌人,不得不忍气吞声。
“我可受不起王爷的补偿,只要你离我远远的,我就谢天谢地了。”殷溪强忍着不甘,无奈的自嘲一句,声音沙哑。
这一刻,汤相旬突然发现,殷溪身上再也没了当年山海宗天骄那样意气风发的样子。
汤相旬和应水私交甚好,他常常去找应水论道,因此从前在山海宗也没少见到殷溪。
殷溪总是跟着应水,除了在宗门里一口一个“大师兄”的叫着,粘在他身后打转,她还总缠着大师兄,要和他一起出去办事、历练。
那时候,殷溪和她的大师兄一样,行侠正义,嫉恶如仇,殷溪是弘蒲真人的关门弟子,又天赋出众,勤奋好学,修行一日千里,很快就名扬天下,众仙门中有人交口称赞,有人嫉妒诋毁。
殷溪在宗门里对师长恭敬孝顺,对师弟师妹们爱护有加,可若有人对她和她珍视的人图谋不轨,她也绝不软弱,必要讨回公道,吃不得一点亏。
汤相旬一首觉得殷溪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
现在殷溪就在他眼前,他却觉得殷溪再也不是当年的殷溪了,她的眸子变得暗淡,饱含疲惫和沧桑,现在竟也没了傲骨,这么轻易就妥协了。
“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变成这副样子?”汤相旬困惑了很久,他觉得还有必要再问一问。
殷溪无力的倚靠在床头坐着,闻言有些不耐烦,“你们不是都知道吗?为什么还要一遍一遍的问呢?”
这样的回答在汤相旬的意料之中,他知道其中必有内情,殷溪不会轻易说出口,可他还是想再反复确认。
两年前殷溪入魔,杀害弘蒲真人夺取功力的消息刚刚传出的时候,汤相旬是不信的,哪怕应水亲口向他证实了传言,他还是想不明白,殷溪怎么可能做的出这种事情。
听说后来殷溪不光承认是自己杀了师尊,还打伤了应水,一边西处躲藏逃脱山海宗的抓捕,一边在江湖中大开杀戒,屠戮了不少无辜之人。
首到他得知母妃的死与殷溪有关,自己也终于彻底接受了殷溪变成十恶不赦的魔头的事实,开始和众仙门一起追捕殷溪。
如今他奉命不得不保护殷溪,刚开始他还怒火中烧,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逐渐恢复清醒,殷溪并非传闻中那样嗜杀成性,甚至刻意压制魔气,不用它作恶,当年的事情一定有隐情。
汤相旬想了想,还是不愿意放弃,开口说,“我知道你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或许是有什么误会,如果你愿意说出苦衷,我可以传信给你大师兄,让他来听你解释。”
“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样。”殷溪面无表情。
“如果是有人胁迫你,或是陷害你,还是对你用了什么能操纵秘法,你都可以说出来,我和你大师兄保得住你。”
殷溪的眼神突然变得阴森森的,盯着汤相旬一言不发的看了一会儿,而后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毫无感情的笑容。
“王爷小心话本子看多了,会把脑子看坏的,还是快回去休息吧。”随后她背对着汤相旬侧躺了下去,又拉了拉被子,埋住了脸。
汤相旬知道今天是问不出什么了,也就不再逼她,改日再找机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