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子风波尘埃落定,家良拿出架势要学艺了。
戚老汉仿佛焕发了新春,久久未动的的手脚又忙活了起来,拿出十二分的精力来教授儿子,二勇作为师兄和助手,也在一旁辅助。
不得不说,家良从小耳濡目染,又有戚家祖上的基因在,又是有文化的人,学起手艺来真是又快又好,就像是重新开发了新技能。
大勇娘要回家了,来时一个人,走的时候多了个小蒙蒙。
计生委查得紧,小孩在戚家是不能待了,大勇娘先把孩子带回张家庄躲一段时间。
大勇娘没有忘了这次来的目的,早早跟家良娘说了要给翠花找婆家,家良娘还真给翠花找了个人家,约好了在后庙老王茶水铺相看。
相看的这家姓徐,家在城关,徐家大嫂是家良娘哥哥她儿媳妇的妹妹,能扯上点亲戚关系。
这个徐家老二叫徐建国,今年21,长得俊秀非常,还是个高中毕业生。就是身子看着弱点,但也没有什么大毛病,话也不多。
人家觉得翠花家里人多势众,又跟戚家是姻亲关系,所以才愿意相看相看。现在的年轻人找对象,首先得相看,双方都看中了,才能往下谈。
翠花不是第一次相亲,内心毫无波澜。
结婚结婚,不就是搭帮过日子,跟谁过不是过呢?
找婆家的时候千挑万选,结了婚,男人是人是鬼先过一关。婆婆小姑子好不好相处再过一关。遇到朴实人家了,生孩子还要过一关。孩子大了要上学嫁娶还要过一关。还有家里的各种事情。
关关难过关关过。
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这一家未来的命运到底是好还是坏。
所以,翠花对自己的婚姻生活并没有很多的憧憬和期望,只希望不要比自己娘家过得更差就行了。
你可以说她不思进取,说她得过且过,说她不为自己打算,可要想让她努力经营,也得看看老天给她发什么样的牌再说吧。
相看相看,媒人们己经把这些未婚男女青年划分成了一堆一堆的,你就在这一嘎达里,就不用肖想另一嘎达的人。自有命运给你发牌。
翠花和艳红到老王茶水铺的时候,徐家的人己经在等着了。
翠花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桌前的男青年。徐家老二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军绿色的裤子,扎着一条黑色的皮带,这条皮带,把原本平平无奇的徐建国打造成了 一个洋气的青年。但他身形偏瘦,腰有些弯,脸色苍白、气质阴柔,乍一看跟个小姑娘似的。
媒人打过招呼,徐建国站起来,朝着女方亲友微微一笑。
翠花看一眼,觉得这个人皮笑肉不笑的,并没有多少好感。
接下来就是媒人和嫂子婶子们的交流说话,两个年轻人比较沉默,大家也看出来了,这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意思,但人己经在这里了,总得把流程走完。
翠花一眼一眼地看着徐建国,那人却再也没有睁眼看过她。
唉,翠花心想,如果她能长得像姐姐那样就好了。起码这些男人不会忽视她。
正想着,拿着茶水壶的老王突然叫道:“光景,来了!这边,这边!”
翠花抬眼,门口站着一个黑脸膛的男人,身形壮硕,足足有一米八高的大个子,在这个年代很少见。长脸、单眼皮,眉毛吊着,眼睛却像兔子一样温顺良善。
这个人我见过。
几年前的夏天,翠兰他们在茶水铺相看的时候,他打着赤脚,来茶水铺送柴火,翠花见过他。
几年功夫,这人变得更黑更壮了。男人此刻正拘束地站在门口,一面搓手一面轻轻叫一声:“王叔,我来晚了。”
老王亲热地过来:“来,光景,快来坐下,喝点热茶,人家小姑娘早就来了。”
翠花这才发现,茶水铺那边的桌子上,坐着几个妇女,看来,这又是一对相亲的。
这边,徐家长辈和张家嫂子正说着话,翠花却心不在焉,一首在看旁边相亲那一对。
男人背对着她坐着,黑塔一样的后背。对面女孩只露出了半张脸,含羞带怯,脉脉含情,看起来对男方很是满意。
媒人和长辈热情地说着话,气氛比这边好很多。
艳红拽一下翠花的衣袖,徐家长辈正在跟她说话:“听说你在城里当过保姆是吧?”
这是在打探她的情况,娘教过她如何应答,翠花几乎没做思考,就大声说出标准答案:“志远大伯家嫂子刚生了孩子,我去帮着带了几个月。大伯家邻居是县医院妇产科医生,还教我接生了,想让我当助手,我学历不够,没捞着去,但也学了些方法。”
这是回应那些她给别人接生的传闻。
她的思绪乍一被拉回来,又问到了她比较在意的问题,她的回答不免大声了些,茶水铺里的人都好奇地望过来。
背对着她的那个男人,也循声回头,笑盈盈地看着她。翠花的脸“唰”地就变红了。
媒人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
艳红笑笑:“我这个妹妹啊,手巧着呢,除了洗衣、做饭,还会裁剪、打花棒、会织毛线。又聪明又勤快。”
艳红的意思就是在说,你们快看,我妹妹好着呢,好着呢!
徐家长辈好像对翠花很满意,不住地点头,和媒人说着悄悄话,媒人也是一面笑一面点头。
可惜的是,徐建国一首左顾右而言他,就是不正眼看翠花。
翠花心里恼,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呢,瞧那张小手,比女人的还要白,一看就是握不住铁锹的。谁稀罕你似的!
后面几个人的交谈,翠花是一点都听不下去,注意力都被旁边一桌吸引。
那边那一对好像起了什么争执,女方亲戚站了起来,神情激动地说着什么。女孩一副惶恐的样子,一会看自家人,一会看对面男的,为难地都要哭出来。
翠花心想,这是咋了,至于吗?看把小姑娘吓得。
茶铺老王看那边起了争执,也赶紧上前,又插不进话,只能扎煞着两只手,走过来走过去,一副焦急的样子。
隐隐约约只听到“骗人”“光棍”“癞蛤蟆”之类的字眼。
翠花看到那个背对着她坐着的男的,头越来越低,腰越来越弯,有点明白了,“癞蛤蟆”说的就是他吧。
但他看起来并不像癞蛤蟆的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