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死一般的寂静。骆养性那句戛然而止的警示,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每个人的脖颈上。御案上,那方在烛光下温润生辉的传国玉玺,此刻在众人眼中,却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妖异光芒。
沾染着魏忠贤的新鲜血迹!
“鸩酒计划”的终极目标!
“金乌”的死手!
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指向一个恐怖的可能——这玉玺本身就是剧毒之物!是“火鸦”精心策划、通过曹化淳余党“重现”于皇帝面前的致命陷阱!
“快!放下!” 朱由检(陈默)厉声嘶吼,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悸!他猛地后退一步,撞翻了御座旁的灯架!哐当一声,烛火摇曳,更添几分阴森!
操作显微镜的吏员吓得魂飞魄散,手一抖,差点将显微镜摔落!王承恩面无人色,看着自己曾亲手捧过玉玺的双手,浑身抖如筛糠!骆养性更是如临大敌,绣春刀瞬间出鞘,警惕地指向玉玺,仿佛那是什么择人而噬的妖魔!
“陛下!快!净手!更衣!” 王承恩反应过来,尖声叫道。几名小太监连滚爬爬地端来铜盆清水和干净衣物。
朱由检(陈默)强压下翻腾的恐惧和恶心,迅速脱下沾染了玉玺气息的龙袍,将双手浸入冰冷刺骨的水中反复搓洗。他看向骆养性:“骆卿!立刻封锁此处!接触过玉玺的所有人,包括朕、王承恩、吏员、还有那个献玺的千户,全部隔离!严加看管!传太医!不!传宋应星留下的通晓毒物的格物院吏员!带上徐光启的笔记和所有解毒药材!快!”
“臣遵旨!” 骆养性动作快如闪电,立刻指挥锦衣卫封锁暖阁,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控制在内。
很快,两名精通毒物的格物院吏员被火速带来。他们小心翼翼地戴上特制的鱼鳔手套(徐光启发明的简陋防护),用镊子夹取玉玺,再次置于显微镜下,并取少量玉玺缝隙的残留物进行药水测试。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流逝。朱由检(陈默)只觉得手心冰凉,仿佛那无形的剧毒己顺着毛孔渗入血脉。他死死盯着吏员的操作,每一秒都如同一年。
“陛下!” 一名吏员抬起头,脸色苍白,声音发颤,“玉玺缝隙……确……确有剧毒残留!是……是混合了砒霜和‘见血封喉’的奇毒!与之前毒镖、毒雾之毒同源!其性……其性阴寒,遇热则易挥发为无色无味之气,尤其……尤其沾染血迹后,毒性更烈,可……可透皮入骨!”
透皮入骨!遇热挥发!
朱由检(陈默)的心沉到了冰点!这毒,不仅通过接触,甚至可能通过呼吸!难怪曹化淳要将其“重现”于御前!皇帝亲手捧起、细细端详,体温和呼吸,都是激活毒性的催化剂!
“解药!可有解药?!” 王承恩急问,声音带着哭腔。
吏员摇头,满脸绝望:“此毒霸道……徐尚书笔记中……仅有缓解压制之法,无……无根解之方!需……需以大量绿豆甘草汤灌服催吐,辅以冰敷延缓毒性蔓延……然……然能否活命……全……全凭天意……”
全凭天意!
这西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暖阁内每个人的心上!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
朱由检(陈默)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那丝惊悸己被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取代。他不能乱!他是皇帝!京城在燃烧!山海关在告急!他若倒下,一切皆休!
“按他们说的做!” 朱由检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绿豆甘草汤!冰!快!”
“封锁消息!今日之事,胆敢泄露半字者,诛九族!”
“骆养性!”
“臣在!”
“那个献玺的千户!还有接触过玉玺的所有外围人员!给朕抓!严刑拷问!挖出宫中所有‘金乌’!朕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道道命令发出,带着皇帝冰冷的杀意和玉石俱焚的决绝。暖阁内,众人开始灌服苦涩的绿豆汤,用冰冷的毛巾敷额。死亡的阴影,笼罩着这座帝国的最高中枢。
关外,宁远城。
夜色被火光撕裂!喊杀声、爆炸声、垂死的哀嚎声震耳欲聋!
吴三桂的奇袭,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狠狠捅进了宁远这座建虏占据的堡垒!数千明军死士,在夜色的掩护和仇恨的驱使下,不顾伤亡,疯狂地冲击着城门和城墙薄弱处!
宋应星亲自指挥,仅存的百支“鬼火”火箭,如同复仇的毒龙,呼啸着射向城头的守军和城内的粮仓区域!碧绿的火焰瞬间在城头蔓延,点燃了守军的皮甲、旗帜,更引燃了城内靠近城墙的几处草料堆!
“放箭!压制城头!死士队!撞门!” 吴三桂浑身浴血,左臂被流矢擦伤,却如同疯虎般嘶吼!他亲自挥舞长刀,率领最精锐的家丁,顶着城头如雨的箭矢和滚木礌石,冲向那扇被火箭烧得吱嘎作响的巨大城门!
“轰!轰!轰!” 临时赶制的简易撞车,在死士们用生命的推动下,狠狠撞击着城门!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血肉横飞!
城内的建虏守军被这突如其来的亡命攻击打懵了!他们万万没想到,被围困在山海关内、粮草将尽的明军,竟敢主动出关,发动如此疯狂的夜袭!更没想到,明军竟然也拥有了那种恐怖的“妖火”!
混乱中,城门在一声巨响中被撞开了一道缝隙!
“杀进去!抢粮!” 吴三桂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红光,第一个从缝隙中挤了进去!长刀挥舞,瞬间劈翻两名惊愕的建虏士兵!明军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城内!
巷战瞬间爆发!明军的目标明确——粮仓!他们不顾一切地向城内囤积粮草的区域冲杀!宋应星带着格物院匠师,将携带的硝石粉和猛火油混合,制成简陋的燃烧瓶,投向阻挡的建虏士兵和建筑,制造更大的混乱!
“粮仓!粮仓在那里!” 一名熟悉宁远地形的老兵嘶吼着指向一处被重兵把守的巨大院落!
吴三桂二话不说,率部猛扑过去!守卫粮仓的是建虏精锐白甲兵,战斗力强悍。双方在粮仓大门前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尸体迅速堆积!
“少将军!建虏援兵从北门入城了!是……是镶白旗的精锐!” 斥候浑身是血地冲来报告!
腹背受敌!时间不多了!
吴三桂看着近在咫尺却难以突破的粮仓大门,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他猛地夺过宋应星手中的一个燃烧瓶,厉声吼道:“宋大人!带人撤!能抢多少粮食抢多少!从西门撤!这里……交给我!”
“少将军!不可!” 宋应星大惊。
“快走!” 吴三桂一脚踹开一名扑上来的白甲兵,将燃烧瓶狠狠砸向粮仓大门!碧绿的火焰瞬间腾起!“弟兄们!跟建虏拼了!能烧多少烧多少!一粒米也不留给他们!杀——!”
他率领着身边仅存的数百死士,如同扑火的飞蛾,迎着汹涌而来的镶白旗援兵和守卫粮仓的白甲兵,发起了最后的、绝望的冲锋!长刀卷刃,就用拳头!用牙齿!只为给抢粮的袍泽争取那片刻的时间!
宁远城,彻底化作一片燃烧的血海!碧绿的鬼火与鲜红的血液,交织成一幅地狱般的画卷!
京城,西首门临时堵住的缺口处。
战斗己进入白热化!刘泽清叛军的前锋精锐,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对着刚刚经历爆炸、防御薄弱的缺口发动了潮水般的猛攻!守军依托沙袋木石和临时架设的拒马,用长矛、弓箭、火铳拼死抵抗!尸体在缺口处层层堆积,鲜血染红了每一寸土地!
“顶住!给老子顶住!” 一名京营参将挥舞着卷刃的腰刀,声嘶力竭地吼叫,随即被一支流矢射中面门,栽倒在地!
叛军中,数十名身穿奇异皮甲、手持精良火绳枪的士兵格外显眼。他们枪法精准,配合默契,显然是“火鸦”雇佣的西夷火枪手!在他们的压制下,守军的反击变得异常艰难。
“轰!” 一声巨响,临时搭建的一处木制箭楼被叛军的火炮击中,轰然倒塌,压死了下方十余名守军!缺口处的防御,岌岌可危!
就在这危急关头——
“闪开!格物院火器队上!” 一声清喝响起!
只见几十名穿着工部吏员服饰、脸上还带着书卷气的年轻人,在几名老兵的保护下,推着几架造型奇特的、如同巨大弩床般的器械冲到阵前!器械上架设的不是弩箭,而是一根根粗大的、包裹着厚厚湿泥的竹筒!
“放!” 为首的年轻吏员(宋应星弟子)一声令下!
士兵们用力拉动绞盘!
“砰砰砰!”
竹筒中喷射出大蓬大蓬白色的、带着刺骨寒气的粉末(硝石粉与生石灰混合)!如同白色的浓雾,瞬间笼罩了缺口外冲锋的叛军前锋!
“啊!我的眼睛!”
“好冷!好痛!”
冲在最前面的叛军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寒雾笼罩,眼睛如同被针扎般剧痛,皮肤被瞬间冻伤、灼伤!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那些西夷火枪手也被寒雾干扰,视线受阻,射击精度大降!
“好!是宋大人留下的‘寒霜炮’!放箭!放箭!杀!” 守军将领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指挥士兵猛烈反击!箭矢如同雨点般射向混乱的叛军!
“寒霜炮”不断喷射,虽然杀伤力有限,但其制造的低温、刺痛和视野干扰,极大地迟滞了叛军的攻势,为守军赢得了宝贵的喘息和重新组织防线的机会!科技的微光,在这血肉磨盘中艰难地闪烁着。
天色微明。
山海关方向,一支浑身浴血、疲惫不堪的小股骑兵,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出现在关门前。为首一人,正是吴三桂!他身上的素缟早己被鲜血和硝烟染成暗红,左肩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用布条草草包扎,仍在渗血。他身后的骑兵,人人带伤,马背上驮着鼓鼓囊囊、沾满血污的麻袋,但数量……远不足以支撑数万大军。
“是少将军!少将军回来了!” 城头上响起惊喜又带着哭腔的呼喊。关门缓缓打开。
吴三桂策马入关,看着关内将士们期盼又忐忑的目光,看着他们因饥饿而深陷的眼窝,心中如同刀绞。他猛地举起手中一个染血的、装着些许带血粟米的麻袋,声音嘶哑悲怆:
“宁远……我们杀进去了!建虏的粮仓……我们烧了大半!抢回来的……只有这些……还有……七百弟兄的命……换来的!”
他的声音哽咽,虎目含泪:“父帅!儿无能……未能带回……带回足够的粮食……只带回了……带回了建虏的血!”
他猛地将麻袋掷于地上,染血的粟米洒落一地!
“但山海关!还在!我们……还没死绝!” 他拔出满是缺口的佩刀,指向关外皇太极大营的方向,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
“想吃饭?!想活命?!就拿起刀!跟建虏抢!跟叛军抢!想让我们饿死?!没那么容易!山海关!死战——!”
“死战!死战!死战!” 残存的关宁军士兵,被少将军的悲壮和绝望所感染,爆发出困兽般的怒吼!饥饿和仇恨,化作了最后的疯狂战意!
而此刻,紫禁城暖阁内。
隔离中的朱由检(陈默),刚刚灌下第三碗苦涩的绿豆汤,用冰冷的毛巾死死压住额头的血管。太医和格物院吏员紧张地监测着他的脉搏和面色。毒性的症状尚未明显发作,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隐隐的眩晕感,如同跗骨之蛆。
一份染血的八百里加急被送入(由未接触玉玺的锦衣卫转呈)。
“臣骆养性泣血急奏:叛军刘泽清主力己抵京郊!汇合前锋,猛攻西首门缺口!赖宋应星所留‘寒霜炮’及将士用命,缺口暂未失守!然叛军势大,更有‘火鸦’妖人助阵,恐难久持!”
“另:追捕‘金乌’死士中,于钟鼓楼顶发现此物!”
急报中附着一小块羊皮纸,上面用一种扭曲的、如同火焰跳跃般的笔迹写着:
“鸩酒甘醇,玉玺生辉。子时三刻,金乌临空,伪明宫阙,尽化火狱!——保罗 绝笔”
保罗!那个金发弗朗机人!他逃脱了?!而且……在皇宫最高处,留下了新的死亡预言?!“子时三刻,金乌临空”?!
朱由检(陈默)看着那份染血的急报和那张如同诅咒般的羊皮纸,又感受着体内那蠢蠢欲动的寒意。他缓缓抬起头,望向窗外。天色阴沉,铅云低垂。西首门方向的喊杀声和炮火声,隐约可闻。
山海关粮尽,将士以血为誓,困兽犹斗。
京城门户将破,叛军如潮,内有毒患。
“火鸦”的最终审判——“金乌临空”,将在今夜子时降临皇宫!
他推开额头的冰巾,挣扎着站起身,走到窗边。冰冷的空气让他精神稍振。他看着这座即将陷入血火的城市,看着镜中自己苍白却依旧锐利的眼神。
“传旨……”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阴霾的力量。
“命骆养性,不惜一切代价,搜捕保罗!摧毁钟鼓楼顶的布置!朕不管他用什么办法!子时之前,必须解决!”
“命守城诸将,朕与他们同在!西首门若破,朕亲率禁军巷战!大明,没有后退的皇帝!”
“再告诉王承恩……” 朱由检的目光扫过那方被隔离在角落、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染血玉玺,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疯狂,“把那‘传国玉玺’……给朕用锦盒装好!备上!今夜……朕要带着它,上西首门!”
他要将这沾染了阉逆之血、承载着“火鸦”剧毒的“天命神器”,带到最血腥的战场!带到叛军的面前!
要么,用它砸碎叛军的头颅!
要么,与它一同……葬身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