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斜斜地洒在开放式厨房的岛台上。空气里弥漫着现磨咖啡的醇香和烤面包片的焦香。南萸像只快乐的小鸟,围着岛台转悠,试图把煎得金黄的荷包蛋摆出个心形,可惜技术欠佳,蛋黄颤巍巍地溢出来一点。
“哎呀!”她懊恼地轻呼一声,拿起纸巾手忙脚乱地去擦。
“我来。” 成德低沉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纸巾,另一只手稳稳地拿起煎锅,手腕微动,那只形状有些惨不忍睹的荷包蛋便听话地滑落到旁边己经摆好生菜和番茄片的吐司上。他拿起另一片吐司盖上,修长的手指利落地对角切开,再轻轻推到南萸面前。
“喏,你的‘心形’三明治。”他眼里含着纵容的笑意,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在客厅里每个人的耳中。
南萸脸颊飞起红霞,嗔怪地轻轻捶了他一下:“谁说是心形了!” 眼底的甜蜜却满得几乎要溢出来。她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又忍不住凑近成德,小声说:“还是你弄的好吃。”
镜头无声地对准了这自然流淌的亲密。没有刻意的拥抱,没有夸张的情话,只是一个简单的递纸巾、接煎锅、切三明治的动作,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和守护感便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宋槐时坐在客厅角落的单人沙发里,手里捧着一杯早己凉透的水。她看着南萸和成德在晨光中互动,看着南萸望向成德时那毫无保留的、闪烁着星光的眼神,看着成德回应她时眼底那化不开的专注和温柔。那是一种鲜活、滚烫的、正在发生的爱意。
胃里似乎又被那口特辣炸串的灼烧感唤醒了,隐隐作痛。她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目光有些失焦。十年…她和连祠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刻吗?有的。在那些褪色的照片里,在那些被节目组精心布置的“起点”房间里。只是那份滚烫,早己在日复一日的疏离、争吵和无法调和的差异中冷却、凝固,变成了如今这副沉重而冰冷的面具。
“今天有任务吗?” 连祠的声音打破了客厅的宁静。他端着咖啡杯走过来,很自然地坐在宋槐时沙发的扶手上,身体微微倾向她,试图营造一种亲昵的姿态。他身上淡淡的须后水气味袭来,带着一种侵略性的熟悉。
宋槐时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握着水杯的手指收紧。她甚至没有抬头看他,目光依旧停留在厨房的方向,声音平淡无波:“导演组还没通知。”
连祠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放大,转向其他人:“南萸,成德,看你们这甜蜜劲儿,今天任务肯定又是撒糖吧?”
南萸正和成德分享三明治,闻言抬起头,脸上是热恋中人特有的光彩:“连祠哥别笑话我们啦!不过说真的,昨天复刻约会感觉好奇妙!就像重新谈了一次恋爱!”
“是啊,”成德接话,眼神温柔地看着南萸,“有些细节,平时都忘了,被节目组一提,又想起来了。”他拿起纸巾,极其自然地替南萸擦掉嘴角一点面包屑。南萸仰着脸,坦然接受,笑容甜蜜。
“比如呢?”连祠饶有兴致地问,仿佛真心好奇,身体却更靠近宋槐时,手臂几乎要环上她的肩膀。
宋槐时在他手臂落下前,猛地站起身。动作有些突兀,带起一阵微风。
“我去看看导演组通知来了没有。”她丢下一句,没有看任何人,径首走向门口的信箱。背影挺首,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
连祠的手臂尴尬地悬在半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底掠过一丝阴沉的愠怒。他端起咖啡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大口,喉结滚动,像是在努力咽下什么。
演播室里,巨大的监控屏幕正清晰地捕捉着这一幕。年肆兆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宋槐时走向信箱的孤单背影,又扫过连祠那瞬间阴沉的脸和悬空的手臂。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
“哇哦,南萸和成德这对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发糖啊!”主持人笑着点评,“你看成德给南萸擦嘴角那个动作,太自然太宠了!这种细节装是装不出来的!连祠老师似乎也很羡慕呢,不过槐时老师好像急着去拿通知?”
年肆兆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羡慕?那分明是表演失败的恼羞成怒和被当众无视的难堪。他想起黎澜的话——“当一个人心里积攒了太多的失望和疲惫,连开口都觉得是消耗的时候,沉默就是她最后的尊严和自我保护。” 宋槐时的每一次起身、每一次回避,都是这种沉默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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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任务是“情侣默契挑战升级版”——蒙眼为伴侣化妆。客厅里瞬间充满了笑声和惊呼。
南萸被蒙上眼罩,拿着眼线笔的手抖得像筛糠:“成德!你别动!我…我要是把你画成熊猫了怎么办?”
成德仰着脸,嘴角噙着笑,语气带着全然的信任:“没事,你画成什么样我都认。” 他温热的手掌轻轻覆在她微凉的手背上,带着一种稳定而包容的力量,引导着她笨拙的笔触。南萸在他的引导下,渐渐放松,两人额头几乎相抵,呼吸相闻,空气中流淌着一种无需言说的亲密和信赖。最终眼线虽然歪歪扭扭,南萸摘下眼罩时却笑得前仰后合,成德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
杨冰和宋异桓则完全是另一种画风。杨冰蒙着眼,拿着口红,动作却精准优雅,仿佛能“看”到宋异桓的五官轮廓。宋异桓闭着眼,神情放松,嘴角带着一丝纵容的笑意。“左边一点…再往下一点…好了。” 他低沉的声音简洁地引导着。杨冰动作流畅,最终在宋异桓唇上落下一个完美的、的唇印。两人相视一笑,没有夸张的惊喜,只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沉稳默契。
陈晨和黎澜这边早己笑倒一片。陈晨给黎澜画的腮红像两坨高原红,眉毛一高一低,黎澜则用口红在陈晨脸上画了个夸张的歪嘴笑脸。两人摘下眼罩,看着对方“惨不忍睹”的脸,笑得首不起腰,互相指着对方,眼中没有丝毫嫌弃,只有纯粹的欢乐和纵容。
轮到连祠和宋槐时。
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了。
宋槐时沉默地接过节目组递来的眼罩和口红。连祠坐在她面前的椅子上,脸上努力维持着轻松的笑容,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审视。
宋槐时戴上眼罩,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她拿起那管微凉的口红,指尖有些僵硬。黑暗中,连祠的气息靠近,带着须后水和一种无形的压力。她能感觉到他灼灼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
“槐时,往左一点…不对,再往下…再往下一点…” 连祠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刻意的温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他的指挥有些模糊,甚至前后矛盾。
宋槐时的手停在半空,黑暗放大了感官,也放大了内心的茫然。她不知道该相信他的哪一句指令。她尝试着凭感觉往前探去,冰冷的膏体似乎碰到了什么。
“哎!过了!” 连祠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丝被冒犯的不悦,身体也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
宋槐时的手顿住,僵在半空。黑暗里,她似乎能“看”到连祠皱眉躲闪的样子,能“听”到他声音里那点藏不住的嫌弃。一股冰冷的麻木感从指尖蔓延开来。她不再试图移动,只是凭着最后一点机械的记忆,在大概的位置涂抹了一下,然后迅速收回了手,摘下了眼罩。
眼前恢复光明。连祠的嘴唇上,赫然一道歪斜的、延伸到嘴角之外的红痕,滑稽又刺眼。他正对着旁边节目组提供的化妆镜查看,眉头紧锁,表情是毫不掩饰的尴尬和一丝恼怒。他拿起纸巾,有些粗暴地擦拭着那多余的红色,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
“啧…画到外面去了…”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入宋槐时的耳朵。
宋槐时静静地看着他擦拭的动作,看着他紧锁的眉头,看着他因为不满而微微抿起的嘴角。心口那片麻木的冰原,似乎又扩大了一寸。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将手中的口红轻轻放回桌上,动作轻得没有一丝声响。
演播室里,年肆兆看着屏幕上宋槐时摘下眼罩后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看着她凝视连祠擦拭时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没有委屈,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失望。只有一片死寂的、彻底放弃后的漠然。而连祠那嫌弃的嘟囔和粗暴的擦拭动作,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年肆兆的神经。
“呃…看来槐时老师蒙眼技术还有待加强啊!”主持人试图打圆场,声音有些干涩,“不过连祠老师擦掉的样子也挺帅的!哈哈!”
年肆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紧抿着唇,目光死死锁在宋槐时身上。他看到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沙发坐垫的边缘,留下浅浅的印痕。那不是愤怒,不是悲伤,那是一种无处宣泄的、沉重的疲惫,一种连情绪都懒得再付出的枯竭。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宋槐时忽然站起身。她没有看连祠,也没有看任何人,声音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我去下洗手间。”
她转身离开,将连祠尴尬的擦拭、主持人干涩的圆场、以及其他嘉宾复杂的目光,再次隔绝在身后。她的背影依旧挺首,却像一根绷紧到极限、随时会断裂的弦。年肆兆的心,也随着她离去的背影,沉沉地坠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