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破旧的乌篷船如同幽灵般滑入“黑鱼嘴”码头。与其说是码头，不如说是一片被杂乱木桩和破烂跳板勉强支撑起来的河滩。空气中弥漫着鱼腥、汗臭、劣质烟草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昏黄摇曳的灯笼光线下，影影绰绰的人影如同鬼魅，卸货的号子声、粗野的叫骂声、还有隐约的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混乱而危险的底层画卷。
老马头将船停靠在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浑浊的老眼警惕地扫视着西周，低声道：“到了。要买盐，找‘刀疤刘’，他的货……路子野，但还算讲点规矩。记住，只谈买卖，别惹事，拿到货立刻走！” 说完，他便缩回船尾，抱着船桨假寐，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林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对环境的厌恶和紧张。她看了一眼身边脸色苍白、闭目调息的萧景炎，低声道：“你歇着，我和铁牛去。”
萧景炎微微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赞同，但看到林默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终是点了点头，将一枚小巧的、非金非玉的黑色印章与龙爪片同材质，刻有复杂徽记塞进她手心，声音虚弱却清晰：“若遇生死之险，亮此印。寻常麻烦……用钱解决。记住，我们是来‘换山货’的商人，底气要足。” 他没有再提龙爪，那东西威慑力太大，也太过招摇。
林默握紧那枚冰冷的印章，感受着上面繁复的纹路，重重点头。她知道，这是最后的保障。她整理了一下衣袍，特意换了一身半新不旧但整洁的深色布衣，显得干练，脸上瞬间挂起属于“林掌柜”的、带着精明市侩又不失沉稳的笑容，对铁牛使了个眼色：“铁牛哥，带上‘山货’，跟我走！”
两人抬着一个沉重的木箱，内装部分铜钱和银两，踏上摇摇晃晃的跳板，走向码头深处那间最大的、挂着“刘记杂货”破幡的棚屋。
棚屋内光线昏暗，烟雾缭绕。几个袒胸露怀、身上带疤的汉子正围着一张破桌子喝酒划拳。主位上坐着一个身材魁梧、脸上有一道狰狞刀疤从额头划到嘴角的光头汉子，正是“刀疤刘”。他敞着怀，露出浓密的胸毛和鼓胀的肌肉，一双三角眼如同毒蛇般扫视着进门的林默和铁牛。
“生面孔？” 刀疤刘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神不善地在林默清秀（虽刻意涂黑）的脸上和铁牛壮实的身板上扫过，“买什么？”
“刘爷，” 林默不卑不亢地拱手，脸上笑容不变，声音刻意压低显得沉稳，“久仰大名。兄弟姓林，做点小本山货生意。听说刘爷这儿路子广，想换点……‘白货’。” 她用上了道上隐晦的黑话。
“白货？” 刀疤刘嗤笑一声，抓起桌上的酒碗灌了一大口，“什么山货能换老子的盐？拿出来瞧瞧！”
林默示意铁牛打开木箱。黄澄澄的铜钱和几锭雪白的银子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的光芒。
刀疤刘和他的手下眼睛瞬间亮了！贪婪的目光毫不掩饰。
“就这点？” 刀疤刘压下贪婪，故意撇嘴，“老子这盐，可是上好的青盐！这个价……” 他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明显高于市价两倍的手势。
林默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为难：“刘爷，您这价……有点烫手啊。兄弟这山货也是刀口舔血弄来的，本钱不小。您看……” 她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刀疤刘桌上那几碟粗糙的下酒菜（咸鱼干、腌菜），话锋一转，“兄弟在清河县开了个小店，卖点‘神仙豆腐’，薄利多销，赚点辛苦钱。这次来，是想找个长期的、价格公道的货源，以后咱们细水长流，岂不更好？”
她抛出了“长期合作”和“细水长流”的诱饵，同时暗示自己并非一锤子买卖的冤大头。
“神仙豆腐？” 刀疤刘旁边一个精瘦的汉子眼睛一亮，“可是那冰冰凉凉、滑不溜丢，吃了还想吃的玩意儿？老子在清河县吃过一次！好东西！”
刀疤刘也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哦？你就是那个搞什么‘拼团’、‘贵人牌’的林掌柜？” 显然，悦来客栈的名声，连这黑鱼嘴也有所耳闻。
“正是小店。” 林默微笑，“刘爷若肯给个公道价，以后小店每月所需的盐，都从您这儿走。而且……” 她压低声音，带着诱惑，“只要价格合适，量够大，兄弟我还可以用‘神仙豆腐’的方子……或者优先供货权，跟刘爷您……再谈谈别的合作？您这码头上，兄弟们辛苦，夏天来碗冰镇的神仙豆腐解暑，冬天……咱们还可以开发点热乎的新品。”
精准把握需求！林默敏锐地抓住了两点：1. 对方对“神仙豆腐”的兴趣（稀缺性、吸引力）。2. 对方手下众多，有稳定的大宗食品需求（潜在市场）！她将单纯的盐交易，巧妙升级为潜在的双向合作！
刀疤刘摸着下巴上的胡茬，三角眼精光闪烁。长期稳定的盐销路，是他需要的。这“神仙豆腐”的名声和可能带来的附加利益（方子或优先供货），更是意外之喜！眼前这小掌柜，看着年轻，谈吐和气场却不像一般人，而且……他目光扫过林默身后沉默如山、气息彪悍的铁牛，还有棚屋外黑暗中隐约可见的船影（萧景炎所在）。首觉告诉他，这伙人不简单。
“哈哈！林掌柜爽快！” 刀疤刘突然大笑起来，脸上的刀疤都舒展开了，变脸比翻书还快，“既然林掌柜是诚心做生意，我刀疤刘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样……” 他伸出五根手指，又弯下两根，“这个数！比官盐便宜一成！青盐！保证足斤足两！如何？” 这个价格，虽然比林默预期的府城大盐商批发价略高一点，算上运费和风险，但在黑鱼嘴，己是难得的公道！
谈判成功！ 林默心中狂喜，脸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肉痛”又“咬牙接受”的表情：“刘爷仗义！这价……兄弟认了！不过，得验货！”
“痛快！” 刀疤刘一拍桌子，“验货！老六，带林掌柜去库房！”
验货过程顺利。盐确实是上好的青盐，颗粒均匀，没有太多杂质。林默心中大定，立刻开始下一步关键操作——**分装与运输优化！
“刘爷，兄弟有个不情之请。” 林默指着堆成小山的盐包，“您看，我们这小船，一次也运不了太多。而且运回清河，目标太大，容易惹眼。能不能……请您的人，帮我们把盐分装成二十斤一袋的小包装？这样方便我们小船运输，也方便我回去分发给各家参与‘拼盐’的商户。
刀疤刘一愣，分装？这倒是新鲜。不过看着林默递过来的额外一小锭银子，加工费，他咧嘴一笑：“小事！兄弟们，动起来！” 有钱赚，分装算什么？手下们立刻忙碌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