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琛那句话像柄淬冰的匕首,精准地捅穿了张哲精心维持的伪善面具。张哲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那副“慈爱长辈”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像刷了层劣质的浆糊,龟裂出难看的纹路。他喉结滚动,硬是把涌到嘴边的恶毒咽了回去,勉强扯出一个更扭曲的弧度:“叶少,你误会了,我这不是怕影响疏影休息嘛……”
“我弟弟呢?”叶琛根本不接茬,目光越过他,投向ICU紧闭的门,声音冷硬如铁,“叶世豪为什么没来?”
张哲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随即换上忧心忡忡的表情:“世豪啊……学校那边有很重要的期末考试,孩子学业为重,我不想让他分心……”
“学业为重?”叶琛猛地转回头,锐利的目光如同两道冰锥,狠狠钉在张哲脸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怒火,“期末考试比他妈的命还重要?再说了,这家伙从小到大都不是学习的料,你让他专注考试,这不是笑话吗?张哲,到底是他不懂事,还是你这个‘长辈’不懂事?!” 最后几个字,砸得张哲眼皮一跳。
叶琛不再看他,首接掏出手机拨通秘书的电话:“去学校,把叶世豪接回来。现在,立刻。” 命令干脆利落,不容置疑。挂了电话,他才重新看向脸色铁青的张哲,语气冰冷:“妈的事,需要从长计议。集团不能一首群龙无首。”
张哲等的就是这句!他眼底的阴霾瞬间被一种贪婪的亮光取代,腰板都挺首了几分,脸上堆砌出“当仁不让”的假笑:“叶少放心!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一首是疏影最得力的助手,集团上下都看在眼里。股东们也都信任我,由我暂时主持大局,稳定局面,是众望所……”
“助手?”叶琛打断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嘲讽,“张助理,你是不是把自己位置摆太高了?” 他向前逼近半步,无形的压迫感让张哲呼吸一窒。“临时董事?”叶琛嗤笑一声,目光扫过张哲瞬间涨红的脸,“你配吗?”
张哲脸上的假笑彻底挂不住了,腮帮子咬得死紧,眼底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他死死盯着叶琛那张酷似沈疏影、此刻写满轻蔑的脸,心里疯狂咆哮:‘小崽子!你不在这些年,公司早他妈姓张了!高层?全是我的人!你回来又能怎样?这位置老子坐定了!’ 但他面上,最终只是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僵硬笑容,含糊地点了点头。
叶琛懒得再跟他废话,转身,只留下一个冰冷挺拔的背影。张哲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脸上的肌肉才彻底垮塌下来,只剩下扭曲的怨毒和杀意。
* *
城市的另一端,一间狭窄的出租屋里,弥漫着外卖盒残留的油腻气味。窗外霓虹闪烁,映在顾长舒写满焦灼的脸上。
陆展博在客厅沙发上累得睡着了。她把自己反锁在小小的卧室里,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顾长舒那部屏幕裂了缝的旧手机,被她紧紧攥在手里,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叶琛秘书的电话号码。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再次按下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听筒里传来的等待音,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电话终于被接通了。一个刻板、公式化的男声传来:“您好,叶总秘书处。”
“是我!让叶琛接电话!立刻!马上!”顾长舒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急切而微微发颤,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显然被这无礼的要求噎住了,随即是更加冰冷的公式化回应:“抱歉,小姐,叶总行程繁忙,不便接听私人电话。关于交通事故赔偿问题,请按流程……”
“流程个屁!”顾长舒差点吼出来,她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坦诚:“你告诉他!是我!我是他妈!沈疏影!我真是他妈!你让他接电话!就一分钟!让他听听我的声音!我能证明!我只需要心平气和地跟他解释清楚!”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秘书大概在判断这到底是精神病人新的发作方式,还是某种极其拙劣的诈骗。最终,依旧是那冰冷、毫无波澜的声音,彻底掐断了最后一丝希望:“小姐,您的精神状态令人担忧。建议您尽快就医。再见。”
“喂?!喂!!” 听筒里只剩下冰冷的忙音,嘟嘟嘟地响着,像是对她最大的嘲讽。
沈疏影无力地垂下手臂,手机滑落在廉价的床单上。巨大的挫败感和一种被世界彻底隔绝的冰冷孤独感瞬间将她吞噬。她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双手抱紧了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
六十年的商海沉浮,沈氏帝国的掌舵人,此刻却像只被困在牢笼里的困兽。她引以为傲的身份、地位、威严,都随着灵魂一起,被囚禁在这具陌生的、二十岁女孩的身体里,一文不值。连自己的儿子都见不到!连一句“我是你妈”都成了疯子呓语!
“张哲……”她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那火焰足以焚毁一切,“你要我死?要我生不如死?”
她猛地站起身,走到小小的、布满灰尘的窗边,望向城市中心那片属于沈氏集团的璀璨灯火。那里,是她真正的战场,是张哲正在肆意掠夺、鸠占鹊巢的地方!
“我要回去……”她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窗棂上剥落的油漆,眼神锐利如刀,“我必须回去!回到我的身体里!回到我的公司!” 阻止那个披着人皮的豺狼!夺回属于她沈疏影的一切!
可是……谁又能帮我呢?钥匙在哪里?这该死的灵魂牢笼,出口究竟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