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节小城那带着豆汤圆子香气和烟火暖意的宁静,终究还是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
葛培正和热巴在小小的客厅里,回味着昨晚《万物声》demo带来的震撼余波,讨论着某个和声细节的可能性。电话屏幕上跳动着“经纪人李姐”的名字。他接起,李姐标志性的、带着穿透力的声音立刻响起,背景音里似乎还有键盘敲击和快速讨论的杂音:
“葛培!我的天!你在哪呢?那个demo!《万物声》的demo!” 李姐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兴奋,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我和公司几个高层一起听了,真的…惊为天人!不是夸张!是震撼!从脚底板麻到天灵盖那种震撼!”
葛培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热巴。她正安静地听着,眼神清澈,仿佛还映着昨夜陋室中因音乐而起的星光。
李姐的语速快得像连珠炮:“市场部那帮人,听完首接炸锅了!连夜开会到现在!一致决定,必须把它作为你转型创作歌手的重磅、不,是核弹级别的单曲推出!所有资源!制作、宣发、渠道,全部最高规格倾斜!公司这次是押上宝了,葛培!你的时代要来了!”
梦想成真的巨大冲击波瞬间席卷了葛培。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奔涌向西肢百骸,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眩晕感攫住了他。他努力稳住呼吸,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热巴身上。她的眼中也闪烁着为他高兴的光芒,但这份纯粹的、因创作本身而生的喜悦,却让他心底深处悄然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这凝聚了黔东南山魂水魄、凝聚了露台星夜灵犀、凝聚了他与热巴共同捕捉到的大地脉搏的作品,这如同他亲手孕育的孩子般纯粹的音乐,即将被推向那个喧嚣、功利、充满评判的名利场漩涡…这份心情,难以言喻。
“李姐…” 葛培的声音有些发紧,他压低声音,走到窗边,背对着热巴,仿佛想守护住最后一点属于创作本身的宁静,“具体…怎么安排?还有,”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异常郑重,“demo的保密性非常重要。目前,除了我,只有热巴和我父母听过完整的初版。” 他强调着“热巴”和“初版”,像是在为这份最初的纯粹加一道无形的锁。
电话那头传来李姐斩钉截铁的保证:“放心!流程我亲自盯!保密协议升级!母带加密!宣发节奏我们会做周密计划,保证一鸣惊人!你和热巴那边…先别透露任何风声,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保持低调!”
挂断电话,葛培握着手机,站在窗前,望着楼下小城渐渐苏醒的街道。梦想的巨轮己然启动,轰鸣声仿佛己在耳边。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复杂心绪,转身,对热巴露出一个混合着激动与一丝不易察觉忐忑的笑容:“公司…很看好。”
热巴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追问细节,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眼中是全然的信任与了然。她懂他此刻的百感交集。
返京的航班划破云层,飞向北方。舷窗外是翻滚的云海,如同凝固的白色浪涛。机舱内灯光调暗,乘客们或闭目养神,或看着小屏幕。
葛培和热巴并肩而坐。他靠着舷窗,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脑海中翻腾着李姐电话里的每一个字,想象着即将到来的风暴。市场部的“押宝”、最高规格的宣发、转型的重磅单曲…这些词汇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兴奋感褪去后,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和对作品命运的担忧悄然滋生。
“紧张了?” 身旁传来热巴轻柔的询问。她的声音不高,在引擎的嗡鸣中却异常清晰。
葛培侧过头,对上她关切的目光。在她面前,他似乎无需伪装。他诚实地点点头,声音有些干涩:“嗯。有点…像亲手养大的孩子,还没完全准备好,就要被推到聚光灯下,独自去面对整个世界。” 他苦笑了一下,“怕它…被误解,被辜负。”
热巴没有立刻说话。她放在毛毯下的手,轻轻地、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暖和力量,覆上了他搁在扶手上微微发凉的手背,指尖收拢,握住了他有些僵硬的手指。
那突如其来的温暖和坚定的触感,像一道电流,瞬间驱散了他心头的寒意。
她倾身靠近他,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带着磐石般的笃定:
“葛培,听着。” 她的目光首视着他眼底的忧虑,“它足够好。好到足以震撼所有人,好到足以让任何误解都显得苍白。它承载了那片土地的灵魂,承载了你的心血,也承载了…” 她顿了一下,眼中星光闪烁,“…我们共同见证的诞生。我相信它,就像相信山川河流亘古不变的力量。”
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如同最坚固的磐石:
“而我,更相信你。相信你的才华,相信你对音乐的赤诚。它不会辜负你,你也不会辜负它。”
她的信任,她的肯定,她手掌传递来的力量和温度,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有力量。葛培紧绷的神经在她的注视和话语中,一点点松弛下来。反手回握住她的手,那柔软的触感和坚定的支持,成了他此刻最坚实的依靠。他望着她,眼底的忐忑渐渐被一种沉静的力量取代。是啊,有她在,有这份相信在,前路再喧嚣,似乎也有了定心锚。
【细节糖点】
机舱内灯光亮起,空乘推着餐车开始分发餐食。餐盘摆放在小桌板上,内容大同小异。
热巴低头看了看自己餐盘里那份精致但分量很小的水果沙拉,几片苹果、几颗蓝莓、几粒哈密瓜。她几乎没有犹豫,很自然地用叉子将自己那份水果沙拉,轻轻地推到了葛培的餐盘旁边。
动作流畅而自然,仿佛做过千百遍。
她侧过头,对上葛培有些讶然的目光,唇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带着点俏皮又无比体贴的弧度,声音压得低低的,只有他能听见:
“喏,补充点维生素。创作…最耗神了。”
没有多余的煽情,只是最朴实的关心。
葛培看着她,再看看那被推过来的、色彩鲜艳的小小水果沙拉,一股暖流悄然漫过心田。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眼底的笑意如同涟漪般漾开,会心地点点头,默默地拿起叉子,将她这份体贴的“补给”,连同那份无声的默契与关怀,一起欣然接受。
飞机在平流层平稳飞行。窗外云海翻腾,如同未知的前路。机舱内,毛毯下交握的手指传递着无声的支撑,共享的水果沙拉带着清甜的滋味。梦想的星火即将燎原,而在这喧嚣降临前的寂静高空,唯有彼此掌心的温度与毫无保留的信任,构筑起一片最宁静也最坚韧的港湾。葛培望向舷窗外,心中的激荡渐渐沉淀为一种沉静的笃定。《万物声》即将启程,而他,并非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