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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像一块浸透墨汁的绒布，缓慢覆盖了燕大考古系的小楼。苏瓷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楼下那辆半旧的越野车，车身蒙着一层薄灰，乍看之下与校园里进进出出运送器材的车辆无异。但她知道，驾驶座上那个戴着棒球帽、压低了帽檐的男人，是顾沉舟。
距离首播揪出周曼青的赝品己经过去三天，网络上的风波在顾沉舟匿名团队的操作下渐渐平息，只剩下一些零星的猜测和对“考古女神首播鉴宝”的余温。但苏瓷收到的匿名恐吓信，以及周曼青那阴鸷的眼神，都像无形的针，扎在她心头。
“苏老师，都准备好了！”学生林薇薇推着一个半人高的装备箱走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这次去的是塔克拉玛干边缘的汉代烽燧遗址，据说可能和西域都护府有关呢！”
苏瓷收回目光，点了点头，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孕期反应在这几天稍微缓和了些，但长途跋涉仍是挑战。她深吸一口气：“薇薇，再检查一遍急救包，特别是针对孕妇的药品，还有……”
“知道啦苏老师，”林薇薇俏皮地眨眨眼，“顾哥……哦不，是顾师傅己经帮我们把后勤车检查了三遍，连备胎气压都测过了。他可真细心，比我们系里那些糙老爷们强多了。”
“顾师傅”是顾沉舟给自己安排的新身份——一个经验丰富、话不多的退伍军人，被系里临时雇佣来开车兼做安保。为了让这个身份更可信，他甚至提前去汽车修理厂蹭了身油污，脸上也刻意抹了些灰尘，加上那顶旧帽子，硬生生把原本锐利迫人的气质压成了沉默寡言的“老顾”。
苏瓷心中微动，嘴上却只淡淡“嗯”了一声：“他人呢？”
“在楼下装车呢，说我们女生力气小，重的器材都归他。”林薇薇说着，凑近苏瓷，压低声音，“苏老师，你不觉得顾师傅有点……特别吗？他看你的眼神，跟看别人不一样。”
苏瓷的心猛地一跳，连忙避开话题：“别乱猜，快把你的笔记本电脑收好，路上还要整理资料。”
她拿起自己的双肩包，里面除了必备的考古工具和书籍，还有顾沉舟昨晚偷偷塞进来的一个保温桶，里面是温热的小米粥和几枚茶叶蛋。他说：“路上颠簸，少食多餐，这个容易消化。”
下楼时，顾沉舟正将最后一个沉重的铅箱搬上后勤车的后备箱。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卡其色工装衬衫，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小臂线条，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锁骨凹陷处。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帽檐下的目光掠过苏瓷，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苏教授，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他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几分沙哑，像磨砂纸擦过木头，和平时清冷的声线判若两人。
考古队一共七个人，除了苏瓷、林薇薇，还有三位年轻教师和两名博士生。大家对这位突然加入的“顾师傅”都有些好奇，但见他沉默能干，便也没多问。苏瓷被安排坐在副驾驶，林薇薇和另一个女生挤在后排。
车子发动，驶出燕大校门时，苏瓷下意识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路灯下，她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马路对面的阴影里，穿着得体的套装，正是周曼青。她没有上前，只是远远地望着车队离去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
苏瓷的心沉了沉，转头看向顾沉舟。他目视前方，手指在方向盘上有节奏地轻敲着，仿佛对后视镜里的景象一无所觉，但苏瓷却注意到，他敲动的频率，和车载电台里播放的路况播报节奏惊人地一致——那是一种无声的信息处理。
“顾师傅，”苏瓷轻声开口，“这条路……好像不是去机场的常规路线？”
顾沉舟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前面修路，绕一段。”
他没有解释绕路的原因，但苏瓷隐隐猜到，这或许和避开可能的“关注”有关。
车子驶入环城高速，窗外的灯火逐渐稀疏，换成了连绵的田野和远处的山峦。苏瓷靠在椅背上，试图闭目养神，但腹中的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旅途的颠簸，轻轻踢了她一下。
“饿了？”顾沉舟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苏瓷一跳。
她睁开眼，看到顾沉舟腾出一只手，从驾驶座旁的储物格里拿出一个密封盒，里面是切好的新鲜水果，还有一小袋苏打饼干。“先垫垫，服务区还有一个小时到。”
他的动作自然流畅，仿佛早己习惯这样照顾她。苏瓷接过，小声道了谢，心里却有些复杂。这个男人，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出现，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保护着她，可他们之间，隔着“协议婚姻”和他神秘的身份。
“苏老师，你看这个！”后排的林薇薇探过头，举着手机，“网上有人爆料，说我们这次去的烽燧遗址，其实早就被摸金符光顾过了！”
苏瓷接过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匿名论坛的帖子，图文并茂地描述了“塔克拉玛干边缘发现汉代大墓，疑似有珍贵文物外流”。配图模糊，像是远距离偷拍的考古队准备场景，但其中一张，赫然是她和林薇薇在实验室整理器材的背影。
“造谣！”苏瓷眉头紧锁，“我们申请的是烽燧遗址保护性发掘，根本不是什么大墓。”
顾沉舟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屏幕，语气依旧平静：“网上的话，听听就算了。”但苏瓷注意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
车子驶入服务区，顾沉舟将车停在远离人群的角落：“休息十五分钟，去趟洗手间，我去加油。”
他下车后，苏瓷看着他走向加油站的背影，那挺拔的身姿即使穿着工装也无法掩盖。林薇薇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苏老师，我刚才好像看到顾师傅接电话，用的不是普通话，像是一种……很专业的暗语？”
苏瓷心中一凛，却摇了摇头：“别胡思乱想，他可能是和以前的战友联系。”
但她知道，林薇薇的感觉没错。顾沉舟的世界，远比她看到的更复杂。而这次西北之行，恐怕也不会像计划中那么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