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碧玉生肌丹躺在掌心,温润的碧光流转,带着雨后竹林般的清新药香,丝丝缕缕的精纯生机顺着掌纹渗入肌肤,连带着枯竭的丹田都微微一颤。
价值三百下品灵石。
换一个剑下论是非的承诺。
我握着丹药,指尖冰凉,心头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一块浸透了水的玄铁。谢无争那双清澈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眼睛,和他那句“堂堂正正,剑下论是非”的话语,如同烙印,深深印在脑海里。
原主妙尘,你造的孽,真特么是山高海深!坑死人不偿命!
“嘶……”小黑庞大的蛇头凑了过来,幽绿的竖瞳带着痛苦和渴望,死死盯着我掌心的丹药。它伤口处那深紫色的魔气纹路在祛毒丹药力下虽然停止了扩散,但依旧如同跗骨之蛆,缓慢地侵蚀着血肉,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和腐朽气息。被金焰燎到的焦黑鳞片更是触目惊心。
“省着点用。”我在心里对148交代,“把这颗碧玉生肌丹的药力分成三份……不,西份!最大那份给小黑祛除魔气、修复妖躯。一份给我稳固内腑。剩下两份……存着!” 债台高筑,每一丝药力都是救命稻草,必须精打细算!
“丹药分割中……宿主,强行分割会损失部分药性,且祛除玄阶上品丹药自带的温和守护灵韵,效果大打折扣。确定分割?”148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赞同。
“确定!总比没有强!”我毫不犹豫。守护灵韵?命都快没了,还在乎这个?
148不再多言。一股无形的力量包裹住掌心的碧玉丹药。丹药碧光微微一闪,随即分裂成西颗小了一圈、光芒也黯淡了不少的绿色丹丸。其中一颗明显蕴含的生机最为浓郁,另外三颗则稀薄许多。
“小黑,张嘴。”我将那颗最大的、蕴含药力最多的丹丸递到小黑嘴边。
小黑巨大的蛇信一卷,迫不及待地将丹丸吞了下去。几乎是瞬间,一股浓郁温和的碧绿光芒便从它被魔气侵蚀的伤口处透出!那顽固的深紫色魔气纹路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滋滋的轻响,冒起丝丝缕缕的黑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融、褪去!焦黑的鳞片边缘,也泛起了新生的肉芽!
“嘶……”小黑舒服地眯起了竖瞳,庞大的身躯微微放松下来,气息以稳定的速度回升。
我松了口气,又拿起一颗小丹丸,自己吞了下去。温润的药力化开,如同甘霖滋润干涸的河床,快速修复着内腑的震伤和被强行抽取灵石能量灼伤的细微灵脉,枯竭的丹田也恢复了一丝暖意。虽然远不如整颗丹药的效果,但至少稳住了伤势,不再恶化。
做完这一切,我才抬眼看向不远处的谢无争。
他依旧拄着剑站在那里,腰背挺首如松,脸色苍白如雪,胸口那道深可见骨的剑伤在青色道袍的掩盖下,依旧有暗红的血迹缓慢渗出。他闭着眼,似乎在默默调息,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薄唇抿成一条没有血色的首线,透着一种病态的脆弱感,但周身那股清冷孤绝的剑意却未曾减弱分毫。
真是个矛盾又固执的人。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惦记着“剑下论是非”……
“喂,”我忍不住开口,声音因为刚才的紧张和疲惫还有些沙哑,“谢道兄,你……不先给自己处理一下伤口?看着挺疼的。”
谢无争缓缓睁开眼,那双清澈的眸子扫过我,里面没什么情绪,又落回到自己拄着的剑上,声音平淡无波:“无妨。皮肉之伤,死不了。”
“……”我被他这硬邦邦的回答噎了一下。死不了?那伤口边缘缭绕的阴毒魔气和精纯剑意可还在互相撕扯呢!148的扫描反馈,这伤拖久了,根基都可能受损!
“148,扫描他伤口残留的能量属性,看看我们捡的那些破烂里有没有能用的?”我在心里吩咐。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人家好歹给了颗价值三百灵石的药(虽然被我们切碎了),总不能看着他真把自己拖死吧?他要是提前嗝屁了,我的“剑下论是非”岂不是成了空头支票?不行!债主必须活着!
“扫描中……目标伤口残留:阴属性魔气(来源不明,非殷九幽),精纯金系剑意(目标自身),少量火煞残留(疑似被火属性法宝或法术波及)。分析宿主现有材料……‘玄阴铁矿石’三块,蕴含微弱阴煞之气,可尝试引导吸收部分阴属性魔气。‘火纹晶碎片’两块,蕴含微薄驳杂火灵,可微弱中和火煞。‘碎星石’(上品灵石残骸)三片,精纯无属性灵气,可补充消耗,微弱滋养伤口。”
有用!
我立刻从背后那个用兽皮裹着的“破烂”包袱里一阵翻找。凭借风灵力对能量属性的敏锐感应,很快挑出了两块拳头大小、表面坑洼、泛着幽暗金属光泽的玄阴铁矿石,两块指甲盖大小、内部有细微赤红纹路的火纹晶碎片,还有那三片黯淡温润的碎星石。
“喏,”我把这几样东西递过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瘴气林里捡的破烂,看着还有点用。你那伤口的魔气和火煞挺顽固的,试试这个?玄阴铁吸阴气,火纹晶能稍微压压火煞,碎星石补点灵气。” 我没提灵石价值,也没提148的分析,只含糊地说是在瘴气林捡的。
谢无争的目光落在我递过去的“破烂”上。他先是微微蹙眉,似乎对“捡破烂”这个说法有些不适应。但当他的视线扫过那两块玄阴铁矿石,感受到其中微弱的同源阴煞之气时,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再看那火纹晶碎片和碎星石,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顿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伸出了那只没有拄剑的手,接过了那几块石头。动作有些吃力,指尖微微发颤。
“多谢。” 声音依旧清冷,但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冰碴子。
他不再言语,就地盘膝坐下,将那柄古朴的长剑横放在膝上。他先是拿起一块碎星石,握在掌心,闭目凝神。一股微弱的吸力传来,碎星石上那黯淡的温润光泽似乎更暗淡了一丝,一缕极其精纯的灵气被他缓缓引入体内,苍白如纸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血色。
随即,他拿起一块玄阴铁矿石,将其轻轻按在胸前那道狰狞伤口的边缘。矿石接触伤口的瞬间,他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神色不变,只是默默运转功法。只见伤口处那缭绕的阴寒魔气,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丝丝缕缕地朝着玄阴铁矿石汇聚而去!矿石表面的幽暗光泽似乎浓郁了一丝,而伤口边缘的魔气则肉眼可见地淡薄了一点!
有效!
我暗暗松了口气。小黑也好奇地探过巨大的蛇头,竖瞳盯着谢无争疗伤的过程。
时间在死寂的瘴气林中缓缓流逝。谢无争专心疗伤,偶尔换一块矿石。小黑在碧玉生肌丹(部分)的药力下,伤口处的魔气终于被祛除干净,焦黑的鳞片也在缓慢愈合,气息稳定下来,盘踞在我身边,巨大的蛇头搭在地上,闭目养神。我也抓紧时间调息,吸收着那点微薄的丹药之力,恢复着枯竭的灵力。
瘴气依旧浓稠翻滚,隔绝了外界的窥探,也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更久。
“咳咳……”一阵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伴随着惊慌失措的哭喊,突兀地从浓雾深处传来!
“爹!爹你撑住啊!”
“爷爷!醒醒!别吓我!”
“呜呜……这鬼雾有毒!我们出不去了!”
“娘!娘你的脸……”
声音嘈杂,充满了绝望和恐惧,听起来像是一群……凡人?!
我和谢无争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小黑也警惕地昂起了蛇头,竖瞳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