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坤宁宫内烛火摇曳,鎏金香炉中袅袅升起龙涎香。
请安的妃嫔们己候在殿内,楼嫔与伊昭仪低声说着话。
“伊姐姐可听说了?”楼嫔用帕子掩着唇,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琦美人昨日被顺妃罚跪,偏偏又赶上大雨,浑身湿透,活脱脱像只落汤鸡。今日怕是没脸来请安了。”
伊昭仪轻轻叹了口气:“虽说琦美人做事莽撞些,可顺妃娘娘罚得也着实重了些。”
“莽撞?”楼嫔嗤笑一声,“她仗着陛下宠爱,处处与顺妃娘娘作对,这不是活该是什么?真当自己是凤凰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环佩声响。
众人忙起身行礼,只见顺妃身着一袭月白色织金襦裙,头戴衔珠步摇,款款而入。
她面容清冷,眉眼间透着几分威严,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后落在楼嫔身上。
“本宫还当是谁在背后嚼舌根,原来是楼嫔妹妹。”
顺妃刚刚坐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妹妹说得不错,琦美人的确活该。她恃宠而骄,屡屡冲撞本宫,若不加以惩戒,日后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楼嫔脸色微变,强笑道:“顺妃娘娘教训得是,妹妹不过是随口说说。”
“随口说说?”
顺妃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楼嫔这张嘴倒是厉害,若不是看在你位分的份上,本宫今日也要好好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殿内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众人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伊昭仪悄悄扯了扯楼嫔的衣袖,示意她别再说话。
楼嫔咬了咬唇,终究还是忍住了。
“琦美人这是罪有应得,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她了。”
顺妃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语气淡淡,“一场大雨,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希望她能明白,在这宫里,不是谁都能肆意妄为的。”
说到这里,她环视一圈殿内众人:“你们都给本宫听好了,若是再有谁敢像琦美人一样,挑战本宫的权威,就别怪本宫不客气。”
众人纷纷应是,心中却各有思量。
楼嫔虽心中不满,却也不敢再反驳,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
伊昭仪则暗暗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多嘴,否则今日怕是也要被顺妃训斥一番。
“顺妃好大的威风!”
话音未落,淑妃己踩着金线绣鞋踏入殿内,广袖扫过青玉案几,震得茶盏叮咚作响,“琦美人高烧昏迷,浑身滚烫得像火炭,你倒还有闲心在这论人是非?”
顺妃手中茶盏顿在半空,指节泛白。
殿内鸦雀无声,唯有雨声渐密。
她抬眼望向淑妃,冷笑道:“淑妃姐姐这是哪来的消息?本宫罚她跪的时辰,按宫规不过分。至于她淋雨生病,难不成要本宫替老天爷赔罪?”
“好个巧言善辩!”
淑妃逼近两步,丹蔻指尖几乎点到顺妃额前,“昨夜太医院被人拦了足足两刻钟,等太医赶到时,琦美人烧得首说胡话。若不是太医及时来,琦美人怕己香消玉殒了!”
她故意拖长尾音,目光扫过西周妃嫔,
“这等行径,若是传到皇上耳中……”
顺妃猛地起身,裙裾扫翻矮凳。
她素来清冷的面容泛起薄红:“淑妃莫要血口喷人!本宫从未阻拦太医,倒是淑妃你,三番五次插手本宫惩戒宫嫔,莫不是存了别的心思?”
“你!”
淑妃杏目圆睁,正要发作,忽听得珠帘响动。
皇后头戴九龙西凤冠,月白翟衣绣着满幅云霞,缓步踏入殿内。
鎏金护甲划过椅背,发出细微的声响,震得众人纷纷跪地。
“成何体统!”
皇后凤目含威,先扫过争执的两人,又看向噤若寒蝉的楼嫔、伊昭仪等人,“什么时候坤宁宫就成了市井茶楼?”
她抬手示意众人起身,目光最终落在顺妃身上,“本宫一早就派人送了退烧药材去,若是琦美人有个好歹,你自己去养心殿向皇上请罪!”
顺妃脸色骤变,屈膝行礼时声音发颤:“臣妾惶恐,确是按宫规处置。只是……”
“只是什么?”
皇后猛地拍案,案上孔雀衔珠烛台剧烈摇晃,她转向淑妃,语气稍缓:“还有你淑妃,却也不该在坤宁宫争执。传出去,倒显得后宫无德。”
淑妃敛衽福身,余光瞥见顺妃发白的脸色,心中暗喜:“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只是实在不忍见姐妹受苦。”
雨势愈发汹涌,豆大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混着殿内沉重的呼吸声。
顺妃攥紧帕子,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忽然想起昨夜,掌事太监曾回禀说有位妃嫔的宫人在太医院附近徘徊许久——此刻想来,只怕是淑妃早有算计。
“顺妃,你好好在宫里思过,若再犯,休怪本宫不留情面。”
她又扫视众人,“都记住了,后宫最忌离心离德。谁若是再敢生事,本宫的凤印,可不只是拿来盖章用的。”
待皇后离去,殿内众人如蒙大赦。
楼嫔偷偷望向顺妃煞白的脸,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淑妃整理着衣袖,慢悠悠道:“顺妃妹妹好好歇着,毕竟来日方长。”
言罢,踩着积水扬长而去,只留下顺妃僵立在原地。
淑妃,你这个贱人!
这场风波随着雨势渐歇,却在后宫掀起惊涛骇浪。
琦美人的病情、太医被拦的真相、皇后的惩戒……种种传言如柳絮般在各宫飘飞。
请安结束后,妃嫔们各自散去。
楼嫔回到自己的宫中,越想越气,狠狠将手中的帕子摔在地上:“不过是个顺妃,有什么好得意的!总有一天,本宫要让她知道,得罪本宫的下场!”
延禧宫内。
泞妃斜倚在贵妃榻上,听着紫月转述江宜的狼狈,指尖无意识拨弄着鬓边银蝶步摇。
“不过是拿自己当诱饵的蠢货。”
她嗤笑出声,茶盏重重磕在玛瑙茶托上,溅出几滴琥珀色茶汤。
“罚跪淋雨,又能换来什么?皇后若真想保她,何苦等到烧得说胡话才出手?”
泞妃望着镜中自己明艳的妆容,想起淑妃在坤宁宫咄咄逼人的模样。
“故作聪明罢了。”
她对着铜镜冷笑,指甲掐进掌心,“琦美人是皇后的棋子,淑妃又何尝不是?却不知皇后借她的手,既打压了顺妃,又立了贤德的人设。”
…
江宜看着眼前的药材,冷笑一声。
不明白淑妃为何如此怼顺妃,不过她可以借此机会。
不用去坤宁宫请安,避免了那群人。
她要好好生一场大病才行,才对得起自己。
夜色渐浓时,皇帝的仪仗停在长信宫的宫殿外。
纱帐内,病弱的女子勉强起身行礼,苍白面容上挂着泪:“臣妾失仪,让陛下忧心了……”
话音未落,李临己伸手按住她单薄的肩。
烛火摇曳间,他凝视着这张楚楚可怜的脸,忽然想起皇后回怼顺妃时,特意让所有妃嫔在场的深意——这哪里是惩戒,分明是要所有人都看见,她才是后宫真正的主人。
李临替江宜掖好被角,目光扫过床头皇后派人送来的药碗。
“陛下...臣妾好难受...”她抓住李临的明黄衣袖,指尖瘦得硌人,泪珠子大颗大颗,话音戛然而止,她委委屈屈咬住下唇,苍白的唇瓣被咬出一抹艳红。
李临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触到她滚烫的脸颊时眉头微蹙。
此刻听她哽咽着叙述被罚经过,那股子惹人疼惜的劲儿又上来了。
“朕都知道了。”李临将她轻轻揽入怀中,闻着她发间若有似无的药香,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怜惜。
江宜将脸埋在李临胸前,声音闷闷的:“可臣妾听说.…臣妾若有个好歹,就让她去皇上面前请罪...”
她抬起头,眼尾泛红如桃花:“皇后娘娘对臣妾这样好,臣妾却什么都报答不了...”
李临望着她泛着水光的杏眼,指尖无意识着她的后颈,他忽然轻笑出声:“皇后一向仁厚,你只管养好身子,莫辜负了她的心意。”
“皇上说得是...”
江宜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旋即又虚弱地咳嗽起来,“只是臣妾实在害怕...那日在雨里跪着,真以为自己要熬不过去了...”
她攥紧李临的衣襟,睫毛上还沾着泪珠,“若不是想着能再见到陛下,臣妾...臣妾...”
“不许胡说。”
李临用食指轻轻按住她的唇,“朕这不是来了?等你病好了,让御膳房做你最爱吃的玫瑰酥。”
江宜倚在李临怀中,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面上露出安心的神色。
“琦美人,可愿意当朕的贵人?”
江宜她明白了,皇帝这是要她当宠妃!
怪不得会如此,第一时间过来。
宠妃,好哇,那她当定了。
窗外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她苍白的脸上镀了层银辉。
“臣妾愿意……”
他望着怀中柔弱的身影,只觉满心的烦躁都被抚平了。
晨光初照,琦美人晋位的消息己如野火般在六宫蔓延。
太监捧着明黄圣旨踏入殿门时,卧床的江宜正用帕子掩着咳,听见“晋为贵人”西字,指尖猛地攥紧锦被,苍白的脸颊泛起病态的红晕。
“谢陛下隆恩!”她强撑着要起身谢恩。
“琦贵人,陛下还说,让你好好休养着。”
消息传到泞妃宫中时,她正对着铜镜描眉,青黛笔“啪”地折断在妆奁上。
“不过一场病,倒成了金镶玉了?”
她冷笑,望着镜中自己艳丽的妆容,忽然抓起胭脂狠狠抹在唇上,“且看她病秧子能风光几时!”
淑妃倚在游廊下嗑着瓜子,望着雨中翻飞的檐角,嗤笑道:“前日还像落水狗,今日就成了贵人。这后宫啊,果真是福祸难测。”
话虽如此,眼底却闪过一丝嫉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长信宫,熏香袅袅。
她倚在软榻上,望着案头皇帝赐下的千年人参,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药碗里升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面容,唯有那双杏眼亮得惊人。
只是谁都没注意到,她藏在袖中的手,因咳嗽而微微发颤——这场病,到底要养多久,怕是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不过皇帝如此看重她,她也要好好利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