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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巨大的全息屏幕闪烁几下，最终归于一片刺目的雪花。女主播那张混合着怨毒与饥饿的诡异笑脸消失了，连同那滑腻如油脂的嗓音，一同被粗暴地掐断在信号传输的某个节点。
短暂的死寂。
广场上的人群如同被按下暂停键，茫然地仰着头，看着那片空洞的雪花。几秒钟前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莫名的牵引感，随着信号中断而迅速消退，像退潮般留下湿冷的空虚和更深的困惑。有人揉着眼睛，低声嘟囔着“信号故障”或“集体眼花”，试图用理智的绳索勒住心头那不安分的悸动。有人则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逃离这片突然变得令人不适的区域，仿佛空气中还残留着无形的粘稠物。
危机似乎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壁垒”项目组指挥中心。
刺耳的警报声在信号切断的同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主屏幕上，代表城市公共信息网络污染的红色区域迅速缩小、黯淡，最终只留下几个边缘模糊的淡粉色斑点，如同皮肤上顽固的疹子。深空之眼对苏家别墅的“监听”数据流，也重新归于那种令人不安的、毫无波动的“背景基线”。
没有欢呼。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更深重的阴霾。
“滤网超载模式解除。能量消耗峰值……超过安全阈值15%。”一个研究员的声音干涩地汇报，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公共信息网络污染源……己压制。但……有七个感染节点未能彻底清除，处于低活性潜伏状态。”
屏幕上，七个代表被轻微感染个体的红点，分散在城市各处，如同埋下的、不知何时会引爆的炸弹。
“认知污染残留评估……轻度。暂时不会引发群体性事件，但需持续监控。”另一个研究员补充道，语气同样沉重。
林振宇摘下眼镜，用力揉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滤网模型在巨大的全息投影上缓缓旋转，代表刚才超载冲击的区域呈现不祥的暗红色，如同被撕裂的伤口，数据链的流动在那里明显迟滞、扭曲。“滤网结构……在超载点出现局部熵增……稳定性下降12%。”他的声音带着挫败，“星源无意散逸的信息……其‘信息密度’和‘规则扭曲度’……远超模型预期。我们的滤网……太脆弱了。”
秦风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指挥中心的一片狼藉和压抑。窗外，城市的灯火在夜色中铺展开来，璀璨、繁华，如同一个巨大的、精心搭建的沙盘。但这沙盘，此刻在他眼中却布满了细微的、正在悄然蔓延的裂痕。刚才广场上人群那一瞬间的茫然和被牵引感，如同冰冷的针，扎在他的视网膜上。
脆弱。
太脆弱了。
凡人的认知，在神明无意识的梦呓面前，如同狂风中的蛛网。而他们倾尽全力编织的“滤网”，不过是试图在这蛛网上再覆盖一层薄纱，妄图隔绝恒星的光热。
他缓缓转过身，脸色在指挥中心幽蓝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苍白，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却锐利依旧，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冷静。
“记录。事件编号：渗透-01。污染源：星源无意识意念逸散（代号：星尘低语）。渗透途径：公共信息网络节点（新闻频道）。滤网响应：超载压制（局部结构损伤）。污染残留：七个低活性感染节点。”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如同在宣读一份冰冷的实验报告。
“立刻启动‘节点净化’预案。目标：七个感染个体。执行组：心理干预特勤队，配备最新研制的‘认知稳定仪’（基于负面精神因子中和模型）。行动目标：非接触式信息干扰，诱导遗忘，强化精神屏障。行动准则：最高隐蔽性，避免二次污染。”秦风的目光扫过负责行动的小组，“记住，他们只是被波及的尘埃。处理要……温柔。”
“是！”行动组负责人肃然领命，迅速转身离去。
“林博士，”秦风的目光转向林振宇，“滤网的修复和升级，优先级提到最高。集中所有算力，分析这次渗透事件的数据包！我要知道‘星尘低语’的信息结构特征、能量波动模式、以及……它是如何绕过滤网原有节点触发公共信息网络的！我们需要更精准的‘语义扰频器’和‘规则过滤器’！”
“明白！”林振宇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重新燃起属于科学家的、不服输的火焰，“我们会在废墟上……重建更坚固的防波堤！”
指挥中心再次陷入高速运转的嗡鸣，只是这一次，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初时的荒谬和恐惧，而是被逼到绝境后的、带着血腥味的……韧性。
……
城市另一端，一间普通的公寓里。
年轻的女白领李薇蜷缩在沙发角落，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抱枕。公寓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落地灯，电视屏幕一片漆黑。她脸色有些苍白，眼神时不时飘忽一下，下意识地避开窗户，仿佛害怕外面有什么东西。
几个小时前，她也在那个广场。当新闻女主播那张脸突然变得诡异时，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和……一种诡异的吸引力同时攫住了她。那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信号中断后，只剩下挥之不去的寒意和脑子里一些混乱破碎的、仿佛不属于自己的画面——扭曲的星空，冰冷的低语，还有……一滴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眼泪？
她甩甩头，试图把这些荒谬的念头甩出去。“大概是最近加班太累了，出现幻觉了……”她喃喃自语，端起桌上的水杯想喝一口，手却有些抖。
就在她嘴唇即将碰到杯沿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冰冷滑腻的意念，毫无征兆地在她意识深处……轻轻拂过。
李薇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瞬间放大！
怀里的抱枕无声滑落。
她手中的水杯，“啪”地一声掉在地毯上，水渍迅速晕开。
在她涣散的瞳孔深处，一点极其细微的、冰冷的暗红光芒，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一闪而逝。
……
苏家别墅，二楼病房。
沉睡的苏渺，似乎对楼下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呼吸悠长而平稳。窗外，被净化的月光透过干净的玻璃，在她身上洒下清冷的光辉。
然而，在她意识海深处，那滴缓缓旋转、散发着温润星辉的星辰之泪投影，核心那道原本被强行压制回发丝粗细的黑色裂痕，此刻却如同拥有了生命般，极其细微地……蠕动了一下。
裂痕的边缘，那些翻涌的怨毒黑气，似乎比之前……凝实了一丝。
病房内，空气似乎变得粘稠了一分。窗外飘来的、带着草木清香的夜风，在靠近窗台时，仿佛遭遇了无形的阻力，变得迟滞、微弱。
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世界本身低语的……压抑感，悄然弥漫。
……
“壁垒”项目组，负责监控世界核心状态的子小组。
刺耳的、代表污染指数异常波动的次级警报，毫无征兆地响起！声音不大，却像钢针一样扎破了指挥中心紧绷的神经！
“报告！”一个年轻的研究员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世界核心……星辰之泪投影！核心裂痕……出现异常活跃度！污染指数……上升了0.0001%！能量逸散模式……发生改变！检测到……极其微弱的……规则排异波动！”
0.0001%！一个在凡俗尺度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数字！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对于星辰之泪这种层级的存在，这微小的波动意味着什么！
那是堤坝内部，一道发丝般的裂痕，在无人察觉的暗流侵蚀下……悄然扩大的第一声呻吟！
秦风的目光瞬间从城市监控屏幕转向世界核心数据图。看着那道代表裂痕活跃度的曲线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固地向上挑了一下，他的心脏如同被冰水浸泡。
滤网的裂隙尚未修补。
凡尘的污染还在潜伏。
而世界的心脏……那道源自神明自身碎片的伤痕，似乎也因外界的扰动，开始了……缓慢而致命的苏醒。
内忧。
外患。
凡人的刻度，在神明慵懒翻身掀起的灭世余波中，艰难地丈量着……那正在加速缩小的生存夹缝。
夜色，更深了。
窗外的城市灯火，在秦风的眼中，似乎也蒙上了一层……不祥的暗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