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破窑诡影,乌镇余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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匕首的寒光映在林婉惨白的脸上,她的睫毛颤了颤,喉咙里挤出微弱的气音:“别…… 别给……” 话音未落就被面具人狠狠掐住下颌,疼得她闷哼出声。
Vivian 缓缓举起手中的铁证,卷宗的纸页在窑洞里穿堂风的吹拂下哗哗作响:“先放了她。” 她的目光扫过面具人握着匕首的手,指关节处有块淡青色的胎记,像片残缺的荷叶,“你想要的是这个,没必要伤人。”
“少废话!” 面具人往旁边挪了半步,将林婉挡在身前,“扔过来!” 她的声音里带着刻意压低的沙哑,可 Vivian 还是听出了些微江南口音,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上翘。
卫凛突然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声音粗得像磨石头:“你当我们傻?放了人再谈条件!” 他悄悄往萧灵儿那边挪了挪,手指在背后比了个 “三” 的手势 —— 这是他们在莲心堂时约定的暗号,数到三就动手。
萧灵儿的手心全是汗,当年在破窑被疯婆子追打的记忆突然涌上来,让她指尖发颤。苏瑶注意到她的异样,悄悄碰了碰她的胳膊,将枚淬了麻药的银针塞进她手里:“瞄准手腕,别慌。”
“一 ——”Vivian 扬手作势要扔卷宗,目光却死死盯着面具人的脚 —— 那双绣着缠枝莲的布鞋,针脚歪歪扭扭,和莲心堂孩子们穿的一模一样。
“二 ——” 卫凛猛地将腰间的短刀往斜上方掷去,刀身撞在窑顶的横梁上,火星溅落的瞬间,柳叶突然将药箱里的石灰粉撒了过去。
“三!” 随着苏瑶的低喝,萧灵儿的银针脱手而出,正中标面具人的手腕。匕首 “哐当” 落地的同时,Vivian 己经扑到林婉身边,将她往身后拉。
面具人捂着手腕后退,石灰粉呛得她剧烈咳嗽,面具在挣扎中掉了下来 —— 露出张布满烧伤疤痕的脸,左额角的月牙形疤尤其显眼。
“是你!” 萧灵儿的声音陡然拔高,像被踩住尾巴的猫,“乌镇药铺的哑女!”
女人的嘴角扯出抹狰狞的笑,原本嘶哑的嗓音突然变得清亮,带着乌镇特有的软糯:“妹妹记性真好。” 她活动着被麻药麻痹的手腕,疤痕在窑顶漏下的微光里扭曲成奇怪的形状,“当年你爹娘把我扔进火海时,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卫凛的手猛地攥紧:“当年那场火是你放的!” 他想起从莲心堂地窖里找到的烧焦的药罐,里面残留的硫磺味,和眼前女人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是又怎样?” 女人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狠狠摔在地上,里面滚出几枚铜钱和半块发霉的桂花糕,“这是小石头临死前攥在手里的!他才七岁!就因为偷了你家半块糕,被你爹活活打死!”
萧灵儿的脸瞬间血色尽失,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窑壁上:“不…… 我爹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 女人突然逼近一步,疤痕因愤怒而颤抖,“那你说说,为什么莲心堂的账册上,记着他领走小石头家最后一点救命粮?为什么你娘的梳妆匣里,藏着烧塌莲心堂的引火符?”
苏瑶突然想起沈才人日记里的话:“哑女实为陈郎中的私生女,当年被萧家收养,后因粮荒记恨在心。” 她从怀里掏出那半块染血的梨花玉佩,举到女人面前:“你恨的不是萧家,是所有比你过得好的人,对不对?”
女人的目光落在玉佩上,突然发出尖利的笑:“说得对!凭什么你们能当小姐,我就得在药铺里当牛做马?凭什么林侍郎的女儿能穿绫罗绸缎,我却要被火活活烧?” 她的手指突然指向林婉,“她救济穷人?不过是为了名声!去年寒冬,她把我冻僵的弟弟扔进乱葬岗,还说‘乞丐就该待在该待的地方’!”
林婉虚弱地摇头,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我没有…… 那天我送去的棉袄……”
“送去时人早就硬了!” 女人打断她的话,抓起地上的匕首又要扑过来,却被卫凛一脚踹倒在地。他的靴底踩在她的手腕上,声音冷得像窑里的冰:“烧账本、炸书院、伤林小姐,都是你干的?”
女人挣扎着抬头,嘴角淌着血沫:“是又怎样?陈郎中的表哥是锦衣卫指挥佥事,你们动不了我!” 她突然朝窑外喊,“表哥!他们在这儿!”
窑外果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萧灵儿突然想起什么,拽着 Vivian 往窑深处跑:“这边有密道!小时候听疯婆子说过!” 她的手指在布满青苔的窑壁上摸索,突然停在块松动的砖前,“就是这儿!”
Vivian 掏出兵符塞进砖缝,用力一撬,石壁应声而开,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卫凛先将林婉推了进去,苏瑶紧随其后,柳叶抱着药箱钻进去时,裙摆被刮破了好大一块。
“你先走!”Vivian 推了萧灵儿一把,自己却转身捡起地上的铁证 —— 那里面不仅有太子的罪证,还有陈郎中表哥贪赃枉法的记录。女人的匕首己经刺到面前,她侧身躲过的瞬间,兵符的棱角狠狠砸在对方的太阳穴上。
密道里漆黑一片,泥土的腥气混着林婉伤口的血腥味扑面而来。Vivian 摸着墙壁往前走,指尖突然触到片柔软的布料,是苏瑶的剑穗。“往这边!” 她拽着剑穗拐过个弯,前方突然透出微光。
“是乌镇的运河支流!” 苏瑶的声音带着惊喜,“从这儿能顺流漂回书院!”
卫凛扶着林婉往水边挪,突然 “哎哟” 一声,脚下踢到个硬东西。Vivian 用火折子一照,竟是具孩童的骸骨,脖子上挂着个布老虎,黑豆眼睛在火光下亮得诡异 —— 正是小石头的!
“他…… 他真的在这里……” 萧灵儿的声音哽咽着,将骸骨小心翼翼地抱起来,“我带他回家。”
船刚划离岸边,就听见身后传来爆炸声,窑顶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柳叶趴在船舷上往后看,只见个熟悉的身影被锦衣卫抬着往岸上走,是陈郎中的表哥:“他怎么会被抓?”
Vivian 突然想起刚才在窑里塞进女人怀里的纸条 —— 那是她早就写好的,揭发陈郎中表哥私通外敌的罪证,故意让女人在慌乱中带给对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望着渐渐远去的火光,“首辅的余党,总得一个个清干净。”
林婉靠在苏瑶怀里,气息渐渐平稳。她从袖中掏出块绣帕,正是之前染血的那块,上面的莲花旁还绣着行小字:“赠小石头,冬安。”“我去年确实送过棉袄,” 她的眼泪滴在帕子上,“只是没赶上……”
萧灵儿的手指抚过帕子上的字迹,突然将小石头的骸骨抱得更紧:“是我错了。” 她望着乌镇的方向,那里的晨雾正渐渐散去,“我不该被仇恨蒙了眼。”
回到书院时,孩子们正在早读,朗朗的书声像清泉流过石缝。老马头正指挥着工匠修补被炸毁的院墙,见他们回来,赶紧端出热腾腾的粥:“可算回来了!锅里一首温着呢!”
Vivian 将铁证交给闻讯赶来的巡抚,看着陈郎中表哥被押进大牢时,突然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个香囊,绣着半朵莲花 —— 和女人面具下的胎记一模一样。“原来他们是兄妹。” 她恍然大悟,“难怪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
萧灵儿把小石头的骸骨葬在书院的梨树下,墓碑上没刻名字,只画了个布老虎。她站在碑前,将那半块发霉的桂花糕埋了进去:“以后每年都给你带新的,管够。”
苏瑶的新剑穗终于绣好了,靛蓝的丝线上,金黄的油菜花图案里藏着个小小的 “莲” 字。她把剑穗系在 Vivian 的剑柄上:“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
卫凛背着药箱往林侍郎府走,里面装着柳叶配的最好的金疮药。路过书院门口时,他听见孩子们在读新写的课文:“莲心向净,方能照影;人心向善,方能安身。” 阳光透过梨树的枝叶洒在他身上,后背的伤疤似乎不再那么疼了。
Vivian 站在昭雪堂的窗前,看着萧灵儿给孩子们上课,她眼角的朱砂痣在阳光下闪着温暖的光。案几上的卷宗又多了几本,最新的那页写着 “陈郎中包庇罪,流放三千里”。风吹过窗棂,带来梨花香,她突然想起在破窑里看到的 —— 女人脖颈上挂着的,也是枚莲花吊坠,只是早己被仇恨染得发黑。
原来有些伤疤,不在脸上而在心里。但就像书院新栽的梨树苗,只要有阳光和雨水,总能慢慢长出新的枝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