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站通道深处,绝对的黑暗被陈默手中那萤火虫般的光源勉强撕开一角。冰冷的金属箱紧贴着他的后背,那低沉的嗡鸣声如同某种未知生物的催眠曲,穿透衣物,渗入骨髓。饥饿和干渴像两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意志。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喉咙里火烧火燎。
煤球蜷缩在破布上,昏黄的微光下,它的呼吸似乎比之前更微弱了。断腿处的包扎布条依旧,但陈默的心却沉甸甸的。没有水,没有药,在这恶劣的环境里,它能撑多久?它之前对核心嗡鸣的异常反应,此刻也沉寂了,仿佛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陈默的心脏,越收越紧。他看着煤球小小的身体,又看看那冰冷的铁疙瘩。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出:放弃它?节省下那一点点可怜的资源,或许自己能多撑几天……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感到一阵恶心和寒冷。他猛地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可怕的软弱。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抚摸着煤球瘦骨嶙峋的脊背,感受着那微弱的心跳和体温。
“坚持住,煤球…我们会有办法的…”他嘶哑地低语,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就在这时,他的手指无意间再次碰到了金属箱侧面那个发出嗡鸣的凹陷处。这一次,也许是心境不同,也许是长时间的接触让他对那种震动更加敏感,他感觉到那嗡鸣似乎…带着某种微弱的节奏?像是一种…呼唤?
一个更疯狂、更绝望的念头涌了上来:既然它叫“低温核心”,既然它能发出声音,那它是否…需要某种“启动”?或者…回应?
陈默盯着那个凹陷。没有按钮,没有接口。他尝试将手掌整个覆盖上去,用力按压。
毫无反应。
他尝试着用手指有节奏地敲击凹陷周围,模仿着那嗡鸣的频率。
嗡鸣依旧,毫无变化。
焦躁和无力感再次袭来。他泄愤般地用力捶了一下箱体!
“咚!”
沉闷的响声在通道里回荡。
就在他拳头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覆盖在凹陷处的手掌猛地传来一阵强烈的、仿佛被无数冰针刺穿的剧痛!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汹涌澎湃的**冰冷**感,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他的手臂瞬间席卷全身!
“呃啊——!”陈默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整个人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般剧烈地痉挛起来!他猛地想要抽回手,却发现手掌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牢牢地粘在了凹陷处!
冰冷!刺骨的冰冷!那不是环境的低温,而是一种仿佛能冻结灵魂、抽干生命热量的绝对冰寒!他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肌肉僵硬,思维都被冻得一片空白!他感觉自己正在被这冰冷的箱子吞噬、同化!
昏黄的手电光剧烈晃动,映照出陈默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布满痛苦和惊骇的脸。他像一尊被瞬间冰封的雕像,僵在原地,只有身体无法控制的、剧烈的颤抖显示他还活着。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只持续了短短两三秒。
就在陈默感觉自己意识都要被冻结消散的刹那,那股恐怖的吸力和冰寒感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
“噗通!”陈默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冰碴刮过喉咙般的刺痛。他浑身被冷汗浸透,却又感觉体内残留着一种诡异的、深入骨髓的寒冷。他抬起那只刚刚被“吸附”的手掌,在微弱的光线下,掌心赫然出现了一个圆形的、仿佛被低温灼伤的淡红色印记,中心位置甚至有些发白!
然而,更让他震惊的是箱体的变化。
那个发出嗡鸣的凹陷处,此刻正散发出一种柔和的、如同月光般的淡蓝色微光!光芒并不强烈,却清晰地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更关键的是,一股比之前抱着箱子时清晰百倍、稳定百倍的**清凉气息**,正源源不断地从那个发光的凹陷处散发出来!
不再是那微弱的、若有若无的凉意,而是如同夏日树荫下流淌的清泉,温和而持续地扩散开来。陈默身周那令人窒息的闷热瞬间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令人心旷神怡的舒适温度,大约在二十度左右!这清凉的范围不大,只笼罩了他周围大约两米的范围,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边界模糊的“低温领域”。领域之外,依然是那地狱般的闷热。
“这…这就是…低温核心?”陈默看着掌心那灼痛的印记,又感受着身周那救赎般的清凉,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巨大的惊喜被强烈的后怕和身体的痛苦冲淡。激活它,竟然需要付出这样的代价?刚才那种被冻结灵魂的感觉,他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这箱子,果然是个双刃剑!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目光下意识地投向煤球的方向。
这一看,让他再次愣住了。
只见蜷缩在破布上的煤球,此刻正努力地昂着小脑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淡蓝光芒的映照下,亮得惊人!它不再是虚弱昏沉的模样,而是充满了…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望!
它挣扎着,用三条腿极其艰难地支撑起身体,小小的鼻子急促地翕动着,仿佛在拼命吮吸着空气中那清凉的气息。更让陈默难以置信的是,煤球竟然拖着重伤的断腿,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朝着散发着清凉气息的核心——准确地说是朝着陈默瘫倒的位置爬了过来!
它爬得很慢,很艰难,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痛苦的颤抖,但它那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核心(或者说陈默),充满了无比强烈的执着!
“煤球?”陈默惊讶地看着它。它想靠近这清凉?它能感觉到这领域?
就在煤球终于艰难地挪动到低温领域的边缘,即将进入那片清凉区域时,它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小小的身体一软,趴在了地上,发出细微的呜咽,但脑袋依旧朝着核心的方向,小舌头微微伸出,仿佛在渴求着什么。
陈默的心猛地一软。他忍着身体的冰冷刺痛和虚弱,挣扎着挪过去,小心翼翼地将煤球抱了起来,将它轻轻放在自己怀里,正好处于低温领域的中心。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煤球一进入低温领域的核心范围,整个身体似乎都放松了下来。它不再颤抖,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稳悠长。它甚至主动将受伤的后腿伸展开,似乎想让那清凉的气息更好地包裹住伤处。它满足地蜷缩在陈默怀里,小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臂,喉咙里发出细微而舒适的呼噜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半眯着,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陈默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感受着它逐渐平稳的呼吸和体温,又感受着身周这片救命的清凉。掌心那灼痛的印记依旧提醒着激活核心的危险,但看着煤球难得安宁的样子,一种混杂着痛楚、后怕、责任感和一丝微弱暖流的复杂情绪,在他心中悄然滋生。
这冰冷的箱子救了他和煤球的命(暂时),却也差点要了他的命。而这只脆弱的小猫,在生死边缘,却展现出了对生命最本能的渴望和执着。
他轻轻抚摸着煤球柔软的毛发,感受着它在清凉中传递来的微弱暖意。在这片由冰冷核心制造的清凉绿洲里,一人一猫,暂时找到了一个脆弱的平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