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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学院地下档案室的门轴发出锈蚀的呻吟，如同垂死之人的叹息。
林晚屏住呼吸，侧身挤进门内。浓烈的樟脑丸与旧纸张霉变的气味瞬间扼住喉咙，惨白的节能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照亮两排高耸至天花板的铁灰色档案柜，如同沉默的墓碑丛林。
她本不该在这里。
艺术区的阳光、彩窗和油墨香才是她的归处。但自从论坛那张偷拍照疯传后，图书馆的每一道目光都成了淬毒的针。唯有这阴冷的地下墓穴，无人踏足。
指尖划过冰冷柜体，年份标签在尘埃中模糊：1998-2002。她停在心理学分类前，踮脚去够顶层一本蒙尘的硬壳书。指尖触及书脊的刹那——
阴影笼罩了她。
林晚猛地回头！
江屿就站在两步之外。白衬衫袖口挽至肘部，露出那道浅淡的伤疤。他手里拿着一本厚重的铜版纸图册，深蓝色的封面烫着冰冷的银字：
《创伤后应激障碍临床图谱：自伤行为与影像学诊断》
惨白灯光落在他脸上，眼下泛着睡眠不足的青灰，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他的目光从她惊慌的脸上，缓缓移到她悬在半空的手，最终定格在她试图抽取的那本书名——
《艺术疗法在精神分裂症干预中的应用》
死寂在霉味中蔓延。
“好奇？”
江屿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撞出回音，带着淬冰的嘲讽。他向前一步，阴影完全吞没林晚。那本深蓝色图谱被他随意翻开，内页彩图赤裸裸地撞进林晚视线——
手腕上纵横交错的陈旧割痕，像干涸的河床。
肩胛处香烟烫出的圆形焦痂，如同恶魔的烙印。
最刺目的是大腿内侧那片溃烂的伤口，注释冰冷：“长期异物插入导致的反复感染。”
林晚胃里翻搅，踉跄后退，脊背撞上冰冷的档案柜！
江屿却笑了。唇角勾起残忍的弧度，手指重重戳在图册一页。那里是放大的脑部CT彩图，额叶与海马体的区域被标成刺目的猩红。“看清楚了？这里，”指尖敲打灰质层一处深色阴影，“储存恐惧和痛苦的地方，被暴力摧毁过的人，一辈子都是……”他顿了顿，凑近她耳畔，气息冰冷，“……只会撕咬的疯狗。”
图册被“啪”地合拢，粉尘飞扬。他随手将它塞回柜子深处，仿佛丢弃一件肮脏的垃圾。动作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快意。
“现在，满意了？”他盯着她惨白的脸，眼神像手术刀，要剥开她每一寸皮肤，“还是想看看更刺激的？比如……”他猛地扯开自己衬衫领口！
锁骨下方，一道暗红色的、蜈蚣般扭曲的陈旧疤痕暴露在灯光下！
“这里缝了十七针。”他声音平静得可怕，“十二岁生日，我父亲送的礼物。用他收藏的英吉沙小刀。”
林晚的血液仿佛冻结。她想逃，双腿却灌了铅。
江屿眼中翻涌的黑色漩涡让她想起篮球场上失控的野兽，想起画室里剖开泥人胸腔的刀！
“我……我只是找错区了……”她声音抖得不成调，转身想跑。
慌乱中，手肘撞上他搭在柜沿的黑色皮革文件夹！
“哗啦——”
文件夹翻落，雪白的纸页天女散花般飘落！
最上方那张，清晰印着加粗的医院LOGO和一行触目惊心的黑体字：
南城康宁心理专科医院 门诊病历
姓名：江屿 性别：男 年龄：19
临床诊断：重度焦虑障碍伴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待排查）
林晚的呼吸骤停！
“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多重人格！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攥住她手腕！力道之大，几乎捏碎她的骨头！
“看到多少？”江屿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眼底最后一丝理智的薄冰彻底碎裂，暴戾的猩红翻涌上来！他粗暴地将她拽到面前，另一只手掐住她下颌，强迫她抬头！滚烫的呼吸裹挟着雪松与硝烟的气息喷在她脸上，“说啊！看到多少？！”
他的拇指重重碾过她下唇，像在擦拭某种污迹。恐惧的泪水终于冲破眼眶，灼烫地滑落，滴在他虎口狰狞的旧疤上。
泪水仿佛带着腐蚀性。
江屿掐着她下颌的手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眼底翻腾的暴戾凝滞片刻，一丝近乎狼狈的裂痕闪过。
趁他分神的刹那，林晚拼尽全力挣脱！
后退的鞋跟踩上散落的病历纸页，脚下一滑向后仰倒！
“小心！”
江屿本能地伸手去拽她！
拉扯间，一张泛黄的纸片从散落的病历中飘出，打着旋，轻轻落在林晚因跌倒而撑地的手背上。
巴掌大的儿童画。
蜡笔涂抹的粗糙线条：
扭曲的、密不透风的黑色铁丝网，像一只巨大的铁笼，占满整张纸。笼子中央，一个火柴人般的小男孩蜷缩着，脸上涂着两团刺目的蓝色泪滴。
画的右下角，一行歪歪扭扭的铅笔字，稚嫩得令人心碎：
屿 7岁
时间仿佛凝固。
地下室的冷光灯管嘶嘶作响，尘埃在光束中无声浮沉。
林晚忘记了疼痛，忘记了恐惧。她怔怔地看着手背上那张画。铁丝网的冰冷锐利，蓝色泪滴的绝望，透过薄薄的纸片，刺穿她的心脏。
江屿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他死死盯着那张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惨白如纸。掐过她下颌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剧烈颤抖。仿佛那薄薄一张纸，比千斤巨石更沉重。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上冰冷的档案柜，发出沉闷的钝响。
死寂中，档案室厚重的铁门外，传来高跟鞋踩踏水泥台阶的清脆声响。
“嗒、嗒、嗒……”
不疾不徐，带着掌控一切的韵律，由远及近。
林晚猛地抬头！
江屿眼中最后一点微光彻底熄灭，只剩下冰冷的、深不见底的黑暗。他弯腰，以一种近乎掠夺的姿态，一把抓起地上所有散落的病历纸，连同那张小小的儿童画，死死攥在手心！纸张在他指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脚步声停在门外。
一只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优雅地推开了沉重的铁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