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老了好多岁。
原本挺直的脊背再也不能矗立,佝偻着的样子,让我恍惚想到他将我关在柴房的那几日。
他从来没有在我面前低头过。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
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云容,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许是太久未曾入睡,他眼眶黝黑,再开口,语气是十二万分的悲痛。
“你能不能,不要抛弃我?”
他好像一只犬。
与他成婚多年,他欺我父母双亡无人做主,只简单的昏礼便将我困在身边。
这些日子明明时间不长,却生生将我困住,让我难以呼吸。
我一点点看到他的虚伪与残忍。
我到底是怎么跟这个人牵扯到一块儿的呢?
“朝廷下了令,收回侯府一切资产,家丁变卖,亲近者流放。”
“傅沉渊,说起来还要谢谢你啊,没有婚帖,所以圣上流放的清单里,没有我。”
我念叨一句,他就沉默一分。
他的头重重地低下去。
再开口还是执念:“云容,我纵有万般过错,可我,是真的爱你。”
我听见了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大的笑话。
“爱我?!”
“傅沉渊,你究竟如何对我的,你是怎样伤害我的,你从来清清楚楚!”
他仿佛被雷击中。
嗫嚅了些什么,最终却道一句。
“你好狠的心。”
我的指甲深深磕进掌心,我绝不会,绝不可能,因为几句悔过就这样原谅他。
我回想着曾经疼痛的每一秒,回想着孩子在我肚子里挣扎的时候。
“傅沉渊,你该怎么死好呢?”
他没有再说话,而是等我跨出门的时候将桌子上的蜡烛挥下,企图自焚。
“对不起”
我命人迅速拦下他的手。
“就这样死,太便宜你了。”
我好期待啊,我心里隐隐兴奋。
“我不会就这样放过你的,傅沉渊。”
我坐在轿里轻轻揭开帘子。
流放的队伍很长,每日里谁死了病了,皆是命数。
倭国的暗探被一网打尽。
爹爹立下大功,在外多年,成功的瓦解了一个边陲小国的内部,扩大了我国的领土。
圣上感念,升他为宰辅。
换掉一个被流放的罪犯,再容易不过。
将傅沉渊接进马车的那一刻,他狂喜地尿了裤子。
进了京,我将他送进原先与苏沁的院子,俯下身看他。
小腹的疼痛隐隐回响,想着过往我微微有些发抖,额角沁出一滴汗混合着泪水,在眼前凝成幻影。
他眼神失焦,哆哆嗦嗦地指着面前几个婆子。
“她们是谁?”
“接生婆啊”我温柔地看他,手顺着他的腹间向下滑,“咦不对,孩子都快生了,怎么长了个没用的玩意儿,我替你扯了吧。”
手下猛地用力,在他的惨叫声中,我生生拽断了他的子孙根。
几个婆子打了个寒颤,但还是硬着头皮走过来。
按住傅沉渊后,笑的比哭还难看:“没,没到时辰,孩子还不能降生,我替您揉回去吧”
说着一人掏出袖子里的剪子,另一个揭开怀里的包袱。
傅沉渊终于看清那是什么了。
他弓着腰像块腐烂的朽木,脚尖绷直不住地往后退。
“不要,不要将它放进我肚子里,不——”
半晌,一个婆子垂着手。
“放进去了。”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死罪可免,余生去庙里当个姑子吧。”
几人战战兢兢地磕头谢恩,我听着屋里的动静,还没死透。
傅沉渊以诡异的姿势蜷缩在角落里,手脚被生生折断,听见声响本能地看向我。
“云,云容,你将放进我肚子里,我活不了了啊”
我胸中涌动,看着他感受我曾经撕心裂肺的磋磨。
“那又如何啊?”
我说。
“哦,偷偷告诉你,咱们的孩子没死。”
我嗤笑着他的眼睛瞬间放大。
“可惜啊,他再也不会跟你有半点关系。”
“他跟我姓楚,我会把他培养成最出色的刑官。”
“等他年满上任的那一天,第一个任务,就是踏平你的坟茔。”
“傅沉渊,我要你——”
“永世不得超生。”
他的喉咙发出嚇嚇的声音。
他慢慢僵直,手臂无力地挥舞几下再也说不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