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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的沉默之后。
朱元璋这边，深呼一口气，终于是抬起头来。
“先生……”
“当真是没有任何的缓和可言了吗？”
说着这些的话的时候。
朱元璋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绷了出来。
足以证明，此刻的朱元璋的心情，到底是有多么的沉重。
朱元璋自问，身为大明的皇帝，他已经是足够心系天下。
但是，朱元璋是人，却并不是圣人。
他自然也是有着自己的私心的。
儒家里通俗的观点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天下和国重要吗？
自然是重要的。
但是，在治国平天下之后，自然也得把自己的小家顾好不是？
这一点。
从朱元璋设立的宗藩制度，就可以见得。
虽然朱元璋同样心系百姓。
但是自然也是希望，自己朱家的子孙后代，能过得好。
然而，李尘这一番话之后，却是彻底的打破了朱元璋的幻想。
当家和国这两个概念，放到了对立面之后。
朱元璋承认，他的心的确是乱了。
此刻。
他望向李尘的目光，甚至是带上了一丝恳求。
然而。
面对朱元璋的神色，李尘只是一字一句道：“进入新的工业时代后，封建君主制度这种个人集权力于一身的政治制度，已经不再适配新的生产力阶段了；注定是要被淘汰的。”
“在那个时候，皇家失去权力，是一定的；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在经过温和的政治变革之后，权力被彻底架空，成为一个被人民瞻仰的象征性的位置。”
李尘没有对朱元璋隐瞒的意思。
毕竟。
他也知道。
以朱元璋的政治嗅觉，在经过李尘一阵的点播之后，恐怕自己也能想到这一层。
这位在后世也是大名鼎鼎的洪武皇帝，在权力方面的嗅觉，自然是超乎常人的敏锐。
仅仅是一句。
朱元璋这边，就是直接陷入了沉默中。
连带着朱标等人，也是神色慌乱的在朱元璋和李尘的身上不住的逡巡着。
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是半天没敢说得出口。
毕竟，他们也是知道，这样的话题，整个大明，除了朱元璋这个皇帝之外，已经不是他们所能参与得了的。
和朱元璋一眼。
此刻的他们，同样身为皇权的代表和受益人。
原本的他们以为。
自己的利益，自己是和整个大明乃至是整个华夏民族的利益相互绑定的。
却从来没有想到。
原来会有这么一天，他们也会走到大明乃至整个华夏的对立面。
朱标等人尚是如此，就更别说一旁的宋濂和涂节了。
纷纷是叹息一声，缓缓的低下头去，不敢再多发一言。
足足片刻之后。
当朱元璋再一次的抬起头来。
他却并没有向李尘说出自己的答案。
反而是直接询问道：“那么先生，请你告诉咱。”
“为何咱们大明和西方一同开启航海时代，偏偏西方就能一直发展到工业时代，而咱们大明却不行呢？”
“为何封建君主，和先生所说的“蒸汽时代”就一定不能共存呢？”
“先生，咱需要你给咱一个真正的答案。”
此刻。
朱元璋的言语间，带着无比的恳切。
而李尘抬起头来。
看着面前的朱元璋。
他明白，这一次的回答。
在很大的程度上，将会彻底的决定着整个大明乃至是整个华夏民族未来的真正走向。
事实上。
对于朱元璋是否能接受这一切。
李尘几乎没有抱上任何的希望。
朱元璋是大明的皇帝，可他更是一个人，一个有着明显私欲的人。
损己而利人的事情，这世上，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呢？
第一次。
李尘的心，竟然是带上了一丝忐忑。
他深深的看了朱元璋一眼，快速的整理完了自己该说的东西之后。
便是直接开始了：“就先从陛下你的第一个问题开始吧。”
“为何同样是开启了大航海时代，西方就能迅速发展，而大明，却只能止步不前？”
“因为从一开始的时候，双方的目的就不一样。”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的看着李枫：“同样是航海，目的有何不一样？”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
李尘便是直接一字一句道：“先从大明开始吧，陛下你觉得，当初郑和奉命下西洋，目的是为了什么？”
“目的？”
朱元璋明显的有些错愕，但在深思熟虑之后：“从先生此前所言，老四他在登基之后，无论是北征南讨，或者是编纂咱的《太祖遗训》，都是为了掩盖其失。”
说着这话的时候。
朱元璋撇了一眼一旁的朱棣。
这边，朱棣便已经是额头带汗，直接低下头去。
在这个时候，他几乎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生怕他的爹气不过，再给他狠狠的来上一下。
而这边。
朱元璋在这个时候，很明显并没有继续揍朱棣的心情了，就直接干脆的说道：“老四他所为，虽然处处是为了大明；但以咱对这个兔崽子的了解，他这不过是欲盖弥彰。”
“他所做的这些，都是要向咱，还有后世的人认为，他配得上这个从自己侄子手中夺来的皇位。”
“故而，使人下得西洋，也多半为了壮大自己声望罢了。”
朱元璋一番话下来。
李尘都有些佩服了。
不愧是朱元璋。
几乎一下子，就将郑和下西洋的目的，猜得通透。
他点了点头，是直接了当的说道：“陛下说得没有错。”
“郑和下西洋，虽然其目的，在后世是众说纷纭；但其最主要的目的，从来就只有一个：宣扬国威。”
听了这话。
朱元璋等人点了点头，并没有感到有任何的意外。
因为从古到今。
华夏的历朝历代，也都是这么干的。
盛则包举宇内，威加四海，横扫八荒，万国来朝！
这一套流程，几乎是成了历朝历代的大一统王朝，必走的流程了。
而这边，李尘却是摇了摇头，叹道：“可也正是因为这个目的，注定代表着，大明的大航海时代，只能流于表面。”
“根本不可能同西方一样，走向真正的成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