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观一站得累了,顺势就坐了下来,看着沉寂的夜色出神发呆。
夜深人静之时,心绪总是格外活跃,他还是有些想念老头子与小精卫了,那算是自已在这个世界最熟悉的一人一鸟,结果就这么说跑便跑了。
孟元站得离他远远的,似乎不太愿意搭理他了,好像是被他的话语给刺激到了,不再想与他说话。
明明自已是真心实意地发问与提出建议,果然,忠言逆耳啊,李观一心中感叹。
体内真气无声地流转,李观一的气息总是无时无刻地与天地保持着一致的步调,应天地之变而变,时时刻刻都不尽相同。
他跟自已那个便宜小师妹说以不变而应万变,可不是纯粹吹牛忽悠她,而是实实在在的经验之谈。
气机流转契合于天地,外观天地,内映已身,这种似与天地同呼吸的通透圆融之感,是他觉得最舒适惬意的状态。
身心空灵,烟尘过眼而无所染,对天地变化格外敏锐。
夜半时分,李观一目光转向村落某处,晚了片刻,方才站起身来,皱了皱眉。
“那边有动静!”
而此时,孟元已经先一步出声道。
“我们去看看情况?”
虽是问话,可实际上并不容许拒绝。
李观一也没理由拒绝,点了点头。
“孟大人,请!”
孟元也不多言,脚尖轻点,一跃而下,身形划过夜空,一步十余丈远,带起破风声。
李观一紧随其后,却是并没有什么动静,轻飘飘地掠出,八风不动。
村子不大,以两人的速度,不过片刻之间便是到了村口。
而在视线之中,有十余道惊慌失措的身影从外面跑来。
这些身影皆为青壮男子,只是此刻一个个看起来狼狈不堪,身上衣物破布一般挂在身上,更是个个身上带着伤痕,渗出鲜血。
无一例外的,他们的脸上尽是惶恐,披头散发的模样,好似身后有洪荒猛兽在追杀他们一般,也不知他们看见了怎样的恐怖景象。
纷杂地叫声入耳,待看见站在村口的李观一二人时,愣了愣,随即便是一脸的惊喜,径直冲了过来,口中大呼“救命”。
“是赵家村的村民。”
孟元细细打量了一番,说出了结论。
“嗯,看样子是的。”李观一对此表示赞同,眼眸微眯,神情有些古怪,还有些疑惑,“似乎是村子里此前一去不回的人,结果就这么跑出来了?未免太巧了吧?难道是孟大人的威名镇住了山中作祟的妖邪,让他们将人放了回来,自首以求从宽发落?”
你当我傻还是你傻啊?人就这么回来了合理吗?还是夜半三更的。
孟元前行的身形顿住,略作沉思之后,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事有蹊跷,要小心。不过他们是赵家村的人这一点无疑,不管如何,先把人救下再说,正好可以问问他们,也能得到些有用的线索。”
“大人说得有理,救人要紧。”李观一点头。
前提是,他们是人,可他们是吗?
李观一感觉他们很像人,但没看出来是什么玩意儿。
李观一只能判断出这些怎么看都是活生生的人的家伙,不是妖族,也不像是鬼怪。
“道长,救我!救救我......”
跟着孟元引着人群走去,一名满身是伤的精瘦汉子摔倒在他脚边,口中发出祈求的声音,身上密布各种伤痕,鲜血淋漓,令人心生怜悯。
李观一看了孟元一眼,这位地煞卫已经在开始救治伤员了。
李观一蹲下身来,看着眼前的可怜人点了点头,伸出了手。
“救你,会救的,放松,没事了。”
一边安抚着对方,李观一的手掌抚在了其脑门上。
“忍一下啊,仙人抚你顶,掌心生雷霆,转眼碎天灵,无痛超生,没有任何后遗症,百分百好评。”
李观一话语尚未说完之时,他的掌心一抹微弱的银芒闪过,声响如闷雷炸裂。
只见那道人影僵直在原地,随即直接消失,化作青烟一缕。
从其消散前的神情来看,那一瞬间绝对是没有感受到痛苦的。
尚来不及感受,就干净利落地被断去了生机。
隔着距离只觉得违和,可这般近距离接触,感受就更加的清晰了。
这东西身上有着一种迷惑人的力量存在着,竟然想给他套降智光环。
李观一修三宝,精气神圆润如意,对自身的一切状况感知何等敏锐?掌控力何等入微?
对方的力量尚未影响到他,李观一就清晰地感受到了异常,最敏锐的野兽直觉也远不及他。
那种企图在无声无息之间撼动他心神的力量,可逃不过李观一自身的感应。
心中有了答案,李观一当即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助人为乐。
他没练过真正的道术神通掌心雷,那是入道级神通,可对方本身就不强,只是具有很强的欺骗性而已。
至刚至阳的雷霆,在克制这些东西的方面效果最好,用起来最是省力,李观一自然选择最省力的出手方式。
“你在做什么!你......”
李观一这边的突然出手,当然引来了孟元的注意,不由一声大喝,当即就要冲过来。
但那消散的青烟让他沉默了,正常人死去当然不会是这般景象,没什么需要解释的。
孟元愣在原地,脸上愤怒与茫然皆有。
而在这个时候,原本被他救治的人却是突然掏出一柄柴刀冲着他脖子砍去。
眼见柴刀就要临身,而孟元却像是来不及做出反应,或者说一时失神,察觉得晚了。
李观一看着也是一副反应不及的模样,都没有提醒,更没有动作。
血光溅起,柴刀没有砍中孟元的脖子,他闪开了一步,只是腿上挨了一道,深可见骨。
“小心!偷袭!”某人的提醒珊珊来此。
“......”
孟元此刻心里想骂人,我都被砍中了,你才提醒,那还需要你来提醒吗?
可是他没理由发火,李观一迟来的提醒,只迟在那一瞬间而已,很难分辨是反应不及还是有意为之。
李观一看着孟元腿上的伤痕,眼底闪过诧异,这是真的砍吗?
“孟大人,这些是鬼魂吧?人早就死了,神魂未散,化作了另外一种状态的存在。”李观一掌指之间真气流转,混杂着丝丝缕缕的银芒,那是微不可察的雷光。
“他们不是寻常鬼魂,而是伥鬼,所以才能伪装成活人,而我们却看不出真假来!”孟元沉声道,脸色不太好看,“该死,这不仅是出了妖,这妖还是一头山君!”
“伥鬼?山君?”
李观一略一思索,便了然了,老虎成精。
据说被老虎吃掉的人,灵魂也会被其奴役,心甘情愿地帮恶虎去诓骗人,引诱他们进入陷阱,送入虎口。
为虎作伥,伥鬼,已经是其绝对忠诚的奴仆,且自带迷惑人的特性。
不过,伥鬼本身也就这点能耐了,自身实力不值一提。
尤其是,这些伥鬼不过是普通人所化。
“你我先合力,将这些伥鬼解决掉!”
“不抓一个盘问吗?山君才是正主吧?”李观一问道。
“伥鬼都被掌控了心智,问不出什么来的。不用担心,捕捉到了那山君的气息,我自有手段来追踪它。”孟元解释道。
话音落下,孟元已经拔刀出鞘,刀光乍起,威能不凡,除了满是破绽之外,李观一看不出多少缺点来。
而孟元身上显露出来的气息,已经是开了三窍的开窍境,就和之前能够鱼龙帮的杂鱼老头一样。
当然,气息要强上许多。
开窍境九窍,又以与精气神三宝息息相关的三窍为核心,前三窍重在“精”,也常被人称之为开窍境初期。
孟元就是踩在了开窍境中期的门槛上了。
李观一在衡量着孟元的实力,他现在实际上对自已实力到底如何还不是很清楚。
那鱼龙帮的老头境界稀松,精气神修得一塌糊涂,招式修炼得花里胡哨,表面的功夫耍得一套一套的,却是半点其中真意也没领悟到。
结论,一无是处,毫无可取之处,没有参考意义。
眼前这个孟元,明显是不同的,尽管区别不大那也是有所区别。
李观一也没有光看着,拍了拍身后剑匣,青色的木剑落入手中,李观一甚至不用去动用真气,只是简简单单的近身一剑递出,那木剑就以羚羊挂角之势避开了伥鬼的抵抗,直入眉心。
木剑自带的蓬勃生机沾染,这些本质上属于死物的伥鬼,没有半点抵抗之力,尽数“羽化”了个干净。
李观一的动作简单而直接,往往只有轻飘飘的一剑递出,而这一剑,定然会落在对方最为薄弱处,一击必杀。
李观一没有学会那《道留一线》,但这一式却是他参悟学习最多的。
没学会是因为门槛太高,自已修为不足。
可如此费心感悟,总会有收获的不是?
李观一剑术如何?他把那本《剑术基础详解》仔仔细细地翻过一遍之后,略懂一二。
成体系的剑法套路是没练过的,那是技,能得道,何必舍本逐末却执着于技?
那话怎么说来着?无招胜有招,李观一自觉还是得了一点点《道留一线》之真意的。
不过转瞬之间,现场除了两个活人之外,再无他物。
而李观一正认真地看着孟元在操作,只见其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罗盘,摄取来一缕伥鬼残留的气息,注入罗盘之中。
随即一手结掐诀,印诀变幻,真气被引动,随着特定的玄妙轨迹运转,催动了罗盘。
顿时,罗盘之上泛起微光,指针转动,更有一个个符文闪烁,颇为奇异。
李观一目光注视着罗盘,也在看着孟元手上的印诀变幻,以及......其中真气流转的轨迹。
他背在身后的袖袍之中,一手掐诀变幻,但随即就散去。
还以为是什么高档次的技术操作,结果让人大失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