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观一观，观一近道
锦官城外数十里地，有座平平无奇的小山头名苍山。
山中有座名字古怪的道观，观一观。
老观主与人言，大道无形，不可观，道生一而生万物，是以观一者近于道。
道观不大，名声不响，整个道观过去也只得老观主一人，不曾听闻有招收弟子门徒。
阳春三月，大地春回，万物生发。
观一观后山，老观主端坐石台，身形魁梧，一身装扮朴素似老农，四五十岁的容貌，并无半点迟暮老态之相。
老道人的对面则是站着一位身姿欣长的年轻人，容貌清俊，一身素白道袍看不出到底属于哪一脉，倒是戴着一顶纯阳冠，此刻正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在年轻人的肩头，站着一只形似乌鸦却羽翼五彩的鸟雀，赤足白喙，头生纹如冠冕，正用脑袋亲昵地蹭着青年的脸颊，叫声颇为与众不同。
“观一啊，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观一观的新观主了，这里有几件事需得叮嘱你。”
“那个......老头子，要不你先别急着飞升，过几年再说？再收个弟子什么的？”年轻人神色有些迟疑，“我就是个半吊子，假道士，才半年时间更是什么都没学会，怎么做得了观主？”
“你名李观一，这里是观一观，你做观主，岂非天注定？”老观主笑眯眯地开口说道。
李观一一时间无言，关于这件事，他一直都觉得很是怪异，世间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或者说这道观名字就奇奇怪怪的，连他这么奇怪的名字都能撞车。
当然，李观一的名字与观一观的观一，其中寓意却是全然不同的。
毕竟他原来的世界，修道只是虚无缥缈的传说，他的名字，当然不会是什么观一者而近于道之意。
他的名字来自于一副对联：遇事虚怀观一是，与人和气察群言。
在他父亲给他取名之时，瞧见了这一副古体字对联，小学没毕业的他只认得一个一字，为了显得有文化些，便取了一字之前的观字，取名观一，却是照着抄去上户口了才问到字念什么……
半年前，李观一在这个世界苏醒，被这位老观主收留在观中，他，并非这个世界的人，也根本算不上是一个道士。
在这观中停留，了解与适应这个世界，平日里帮老观主种花养鸟、抄写道藏也就罢了，可今日老人突然说要武破虚空离去，让他继承这道观，李观一有些傻眼。
同时，他对于武破虚空一事，也有着十足的好奇心，隐有憧憬期待。
可当观主这件事，李观一真的做不来啊。
你说你这么大的本事，怎么就不收两个徒弟什么的，传承衣钵延续香火也是好的啊，现在这事搞的，我一个假道士来当观主，这道观还能真得了吗？
“天命之境，知天命而逆天改命，从无回头路可走，天命无悔，等不得。”
老观主继续开口说道，神色从容，话语随意。
“何为真？何为假？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时日虽短，你却也为我观中之人，不可妄自菲薄，怎会是假道士？”
“我恋栈红尘，慧根不足，不好清修，贪图享乐，好逸恶劳，脾气还差，与清心寡欲半点不沾边......”李观一很有自知之明，自已身上多少坏毛病，他还是知晓的。
“这说明你还在求道路上，尚未得道。能够这般说出来，至少证明一件事，你心诚，对自已诚实，于求道之人而言，这很重要。”
李观一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是铁了心要把道观塞给他？我这么优秀我自已怎么不知道？
“仙路已绝，长生已断，武道之路，道不向外求，由心而生，行于尘世，证于人间，枯坐修道，大道何求？求道之人，非是游离于世的孤魂野鬼。”
老观主继续开口说道，目光若有深意地看了李观一一眼。
“行行行，我读书少，不善口舌，辩不过你，日后这道观名声臭了别来怨我就好。”
“无妨，你且随本心便好，观一者近于道，于你而言，道法自然。”
“老头子，往日也没发现你这么会说奉承话啊。”
老观主笑而不语，只是身上的气息无时无刻地变幻着，越发缥缈难言了。
“对了，你要不把小精卫留下来陪我吧。”
李观一摸了摸张开翅膀抱着他脸蹭个没完的小鸟，开口道。
却见刚才还和蔼可亲的老人脸上笑容瞬间消失了，冷着一张脸，斜眼瞥他，轻飘飘地回应了一个字：“滚！”
李观一无奈，老头子还是这样，倒是小精卫张开五彩的羽翼，转头对着老观主“精卫精卫”地叫了两声。
其实李观一也不知道这鸟雀的种类，似乎也不像是什么灵兽，也就是叫声比较奇异，与他所知的某个古老神话传说很是雷同。
当然，李观一可不认为这只蠢萌蠢萌的小鸟会是那神话传说之中的精卫，炎帝那化鸟衔石填海的小女儿。
毕竟，世间无长生，仙神只是传说，这小家伙也不喜欢叼石头，这里更不是海边，不如说离着大海十万八千里。
起初李观一有过怀疑，但到得如今，怀疑早已尽数消去，这小萌物也很是亲近他。
就是老头子对小家伙宝贝得很，可能孤寡老人都如此吧，喜欢养宠物。
“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老头子你都能带它走，怎么不考虑考虑带上我啊？”
“你是鸡还是犬啊？”老观主轻笑，问道。
“......”
我是牛马行了吧，与鸡犬并列也没什么毛病不是？李观一腹诽。
“好了，时间不多了，不与你废话了，你先听我说。”
“行行行，你讲，我听。”
“第一件事，守好观一观，时机到来，会有人来观中取一物，在那之前，你莫要将之遗失。”
“什么人？取什么东西？”李观一问道。
“到时候你自会知晓。”
“你别当谜语人行不行？说话说半截很讨人嫌的。”
然而，对于李观一的吐槽，老观主并不回应，只是叮嘱道：
“此事对你也很重要，众生皆是池中鲤，你我不过他人影，一念升落，生死幻灭，命如蜉蝣，能否入渊化龙，就看你自已是否能够抓住那一线生机了。”
李观一皱起了眉头，这怎么越说越是玄乎了？他完全听不懂啊，咱们能不能好好说话？
说得这么云里雾里的，莫不是忽悠他？
“不用说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得你收留，学你本事，便是承了你莫大恩情，帮你做点什么理所当然，我又不是什么忘恩负义之辈，有事你直说，我竭尽全力去做就是了。”
老观主笑了笑，点了点头：“那便好，却有些许琐事交代与你。”
听着老观主说的事情，李观一神色怪异，像是什么给人送药啊，收账啊，解签之类的，还真就是鸡毛蒜皮的琐事。
不是，你一个武破虚空在即的得道高人，这种时候就说这些？
“对了，你命犯桃花，需得小心，少沾花惹草。”老观主话语突转，道。
“啊？”
李观一愣了愣，随即摸了摸自已的脸，不以为意地翻了个白眼，命犯桃花这种事还需你说？我不知道？
“放心，能靠脸吃饭的人，都追求靠本事吃饭，我是个有理想有追求的正经人。”
“你与青色犯冲，记得避开。”
“青色？”
“有机会你可以尝试去收集《截天剑经》，对你会有帮助。”
“......”
“莫要贪杯，精卫不喜欢。”
“它又不跟着我，况且喜欢喝酒的是你吧？”
“精卫~”小家伙不住地点头。
“对了，我教你的其实是《纯阳经》。”
“呵，你当我会信？”
“信不信由你。”
李观一一时间有些惊疑不定了，不会是真的吧？
他觉得老头子是在骗他，因为这老人时常在这方面吓唬他，也不知道为何。
不行，以后得找机会去纯阳宫验证一番。
“还有一件事，多出去走走看看，观一观一，需得观，方可得一。”
“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小精卫给你留了几枚果子，你别浪费了。”
“是吗？谢谢了啊，小家伙。嗯，还有事吗？”
“我再想想......”
......
老观主武破虚空而去了，带着小精卫一起。
没有什么天地异象，甚至没有引起多大动静，就那么平平淡淡地消失了。
依稀间，李观一似是看见了一尊浑身火焰的古怪异兽显化，形似传说中的火麒麟，驮着老头子直上青冥间，再无踪迹。
世间原来真有武破虚空飞升啊，那又是怎样一个世界？李观一颇有种不真实感。
“李观一，记得，莫要做游离于世的孤魂野鬼，哪怕你非此世之人，观一近道，观一而得道。”最后似是呢喃般的轻语飘入他的耳中。
“！！！”
李观一心中一惊，老头子这话什么意思？他知道自已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一瞬间的惶恐不安在心底升起，不过又随之散去。
李观一轻吐出一口气，那似乎并不重要，老人家并没有对他不利不是吗？
更何况，老头子现在也不在这个世界中了。
观一观，观一，真的只是巧合吗？李观一又不禁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他发现，自已对这座道观，亦或是对这个世界，尚且一无所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