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四象教回来之后,李观一难得的将精力沉浸于修行之中。
玄武的真意传承,他需要去感悟整理。
同时,他也在弥补着自身的不足之处,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小师妹洛清瑶时不时用似懂非懂的懵然目光望着他了。
原来是自已的教导真有问题,不对,是老头的教导有问题。
老头领他入门修行,敢情直接跳过了新手教程,教导他的基础,根本不算是基础。
问题是自已学会了,老头还时常埋汰他,说他天赋一般,是他教过最差的一个。
拿东方龙珺作为参照对比之后,李观一自觉得他的资质悟性应该不算低才是。
毕竟东方龙珺明显是个妖孽级别的天才,自已与之相比似乎没有差到哪里去,也就是修行时日尚短而已。
不耻下问,李观一放下了身为师兄的威严,向小师妹请教常识。
没办法,这种问题太简单了,要是问东方龙珺,李观一觉得会迎来比老头子更加毒舌的挖苦。
这一点还是小师妹好,总是认认真真的,对他抱有十分的敬重。
传承,分为寻常的传承与真意传承,李观一从始至终接触的,都是真意传承,三宝如意是,道留一线也是,刚刚到手的玄武传承,同样是。
至于其他,因为随便翻翻书就行,没什么好参悟的,李观一没将这些当做传承。
真意传承的优点在于,层次高,缺点也是,如日月悬空,下方却没有具体攀登的路。
就像是直接为人的修行指明了一个前进的方向,甚至是目标,让人看得见,摸不着,中间的距离没有明确的路。
像是通过结果来让人自已倒推过程,得其神,比得其形,更为重要。
李观一自踏入修行开始,就是先得其中真意,再以自身那混一如初的先天一炁倒推其中过程,自是行云流水,水到渠成。
这让李观一的修行总是站在自已当下境界的更前方,而缺点也很明显,他近于道,却疏于技,这方面被他忽略了,像是一棵笔直向着青冥猛窜的大树,旁枝末节通通被忽视,少了枝叶相衬。
李观一在静下心来打磨这方面,也要从玄武的传承之中,有无形的真意,感悟出具体的技来,以方便传下去,这是得到真意传承者要做的事。
真是麻烦,难怪东方龙珺只拿了青龙传承,不再去碰其他空缺的传承。
李观一可不认为以她那种强势霸道无法无天的性子,会遵守四象教的规矩,规矩还不就是她自已定的,多半是不想去干苦力活。
其实除了传承之外,李观一真正感兴趣的反倒是四象教的入门法诀《星引诀》,可以勾连诸天星辰,牵引星辰之力。
李观一觉得,那一片星空才该是四象教最独特强大的底蕴,可惜四象教对其开发利用很是不足,只引星辰之力来修行,像是个守着金山却刮金沙度日的人。
他的本能直觉告诉他,头顶这一片星空,或许隐藏着这方天地最大的隐秘。
而且那广袤的星空笼罩整个世界,星辰与星辰之间,自有联系,宛如一个整体。
李观一当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像是一张包裹世界的网。
要是有个人能够真正的掌控这一片星域,星辰化作其耳目,这不就是天眼吗?尽察世间事。
道观开门,洛清瑶值守,李观一自已窝在后院不再露面,参悟真意,撰写一些或许可以称为秘籍的东西。
主要是修行的具体法门,要如何利用星辰之力养身,如何筑基开窍,真气又要如何运转。
为了省事,李观一直接在《星引诀》基础上进行改编。
他发现,这《星引诀》颇为精妙,本身蕴含的技巧性还挺高的。
李观一去其繁杂精妙,只剩下了简单直接,直指本真,本着不求精妙,只求无错的想法,他将自已改过的法诀取名《无妄诀》,没错就行。
修行或许不是最好,却绝对没错,如此就足够了。
受限于自身境界,这《无妄诀》便只到了开窍期,后续得等他自身境界上去之后再说,反正这《无妄诀》李观一就是把其当成万金油的法门,能够给人修行奠定基础就足够了。
大半个月时间,李观一搞了一部法诀,几门他自认为难以称之为武学的秘籍,应付了事,交给了四象教。
让李观一很无语的一件事是,四象教里面还有熟人,那个火锅店老板,沐家的少爷,沐云舟,这家伙竟然是四象教的人,还不是普通身份的教众。
沐云舟,四象教的二十八星宿之一,南方朱雀七宿的第一宿井水犴。
不仅如此,这人似乎跟那位朱雀尊者有着更深层次的关系,通俗的说,这人算是个关系户。
而除了四象教的身份外,他明面上却是个墨家的偃师,玩儿机关傀儡之术的,当然,也通商贾之道。
沐云舟曾暗地里给他说了些小道消息,比如说,给他分红多一成,实际上是青龙尊者,即东方龙珺的意思。
结果自已没收之后,被东方龙珺直接充公给了四象教。
“你们四象教,到底想要做什么?”
李观一放下手中的笔,看着桌案对面的沐云舟,皱眉问道。
“尊者说笑了,该说我们四象教才是。”沐云舟笑呵呵地说道,他也没想到,一转眼这位就成了四象教的尊者之一。
而他,就是被青龙尊者叫过来与李观一接洽的,算是配合李观一的工作。
因为玄武一脉传承刚刚开启,还没有开枝散叶,手下无人。
于是他就被抓了壮丁,青龙尊者的理由是自已与这位新晋的玄武尊者打过交道,还说这位玄武尊者怕生,熟人会更好。
虽然朱雀尊者才是他的直接顶头上司,但朱雀尊者对此决定没有意见,他便被派过来了。
“尊者......”
“这种称呼还是少些吧,被人听去可不好。”
沐云舟愣了愣,随即笑道:“兄弟,你这种问题,为什么不问问公主殿下呢?”
“问了啊,她跟我说为了好玩,打发无聊的时间。”
“......”
沐云舟一时间无言以对,可想想那位青龙尊者的性子,似乎这是真话。
平日里身在皇宫,并不过问四象教具体的教务,都是朱雀尊者在经营。
当然,东方龙珺明面上的身份对四象教的发展壮大有着极大的影响,他们沐家的生意也少不了剑南王府的照顾,很多明面上的关系那都是用的这位公主殿下的人脉。
这蜀地能够成为四象教的大本营,也是因为东方龙珺的存在。
但这位青龙尊者自身,却不喜欢管事,为四象教的发展直接做的事情,就是与人争斗。
四象教的名头,得有一大半要归功于她,当然,魔教的名头也是。
就沐云舟所知,朱雀尊者为了善后常常忙得焦头烂额。
而青龙尊者自已玩儿高兴了,摇身一变,丢下烂摊子就回去当公主了。
沐云舟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表示对李观一所言消息的肯定,随即道:
“其实,两位尊者在四象教的问题上,意见不合,也不对,应该说是并不统一。”
“他们关系不好?”
李观一皱眉,可别跟我说你们在窝里斗,那也太糟心了,因为若是真如此,自已很可能也受到波及。
沐云舟摇了摇头:“那也不是,两位尊者关系很好,但各自追求不同,或者说,青龙尊者没什么追求,而朱雀尊者,却有着明确的追求目标。”
“这样吗?”李观一陷入沉思,“可否说说?”
“兄弟是个读书人,我听闻你百家之道皆有所涉猎,不知对墨家之道,有多少了解?”沐云舟问道。
李观一心中一动,看着沐云舟:“朱雀尊者跟你一样,是墨家之人?而且是墨家理念的坚定践行者?”
沐云舟是墨家之道修行者,是朱雀尊者关系户,才让李观一有了这样的推测。
沐云舟笑而不语,这便是回答。
李观一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对于墨家学说确实一知半解,可一知半解意味着并非一无所知。
以兼爱为核心,提倡非攻、尚贤、尚同、天志、非命、非乐等,是在李观一看来有些理想化的追求,这个时代根本没有社会基础。
说白了,便是空中楼阁,不切实际,偏偏真正的传道者又是偏执之人,这很麻烦。
李观一对墨家很感兴趣,但感兴趣的并不是墨家学说阐述的道,而是墨家的术,或者说机关术,在他看来,那才是可以改变当下这个世界的东西。
墨家的道,需得建立在墨家的术被广泛运用,改变了社会根基的基础上。
“你们......该不会是要造反吧?”
沐云舟被李观一直接的话语吓了一跳,这让李观一不解,不是吗?
“怎么会?朱雀尊者只是想要改变一些现状而已,而且青龙尊者的身份你知道的,怎么可能会造反?”沐云舟连连摇头,对李观一轻描淡写就说出造反两个字有些无奈。
这位某些方面似乎跟青龙尊者一样,无法无天得很。
造反两个字是这么简单就能说的吗?他发现了,这个人对于皇权的神圣性不抱有半点敬重。
青龙尊者自身是皇家之人,有这样的心态也就罢了,可你是个读书人,就算不是儒家读书人,结果也如此?
他不理解,君权神授虽然只是儒家明确提出,可其他各家也默许,眼前之人反倒缺乏这样的认知。
“不过兄弟直接就有这样的想法,看来也是认为这个世道不尽如人意啊。”沐云舟深深看了李观一一眼,说道。
“世间哪有那么多尽如人意之意?不如人意才是常态,我又不是什么圣人,看不惯不代表我要为此做什么。”
对于沐云舟话中之意,李观一给予了否定,他,绝对没有想要造反的念头,可别冤枉他,那种事太麻烦了。
至于沐云舟所说的东方龙珺身份问题,李观一觉得很不可靠。
因为这位公主殿下的身份,就绝对不会造反?
东方龙珺对于皇家东方家,怕是没有多少感情,她不喜欢东方这个姓氏。
此前出于好奇,李观一旁敲侧击地问过龙珺对剑南王的称呼,得到的答案是“舅舅”。
舅舅,而非姑父,按照李观一原本的猜测,应该是姑父可能性更大些的,因为皇家的地位,关系依照皇家那边更合理,也就是跟着剑南王妃的长公主身份来称呼。
更直白的说,就是龙珺顺着自已父亲的关系来称呼。
但她没有,她称呼的是舅舅,依循的自已已逝母亲的关系来称呼。
这本身就是个问题,隐含着某人的态度。
再有便是,东方龙珺半真半假地跟他说过,说不定以后会舍弃公主的身份,在她父亲退位、某个皇兄上位登基之后。
因为她说那些个皇兄,绝对没有哪一个容得下她,不管是按照嫡长子继承制最可能上位却偏又平庸的大皇子,还是那个最擅长笼络人心的三皇子,亦或是天生圣人之相的六皇子,以及其他杂鱼皇子。
没一个容得下她,她和自已的这些皇兄关系都谈不上和睦。
其中缘由,东方龙珺自身的性格以及天生仙人之相,都是原因,更大的原因在于,东方龙珺的武道修行天赋,他们不愿意亲近的同时,也为之忌惮。
到时候会如何安排她不好说,东方龙珺显然不想被人安排。
不过对于这一点,李观一觉得还是非常遥远的事情。
武道修行虽然没有打破寿元桎梏,可正常的法相境还是能够活个一两百年的。
当今龙椅上那位,作为法相境巅峰的强者,如今才五六十岁,相较于其寿命,称得上年富力强。
只要他不去踏足那被称为“生死桥”、“天骄冢”的第七境天命境,突然暴毙的可能很小。
李观一不想再在这方面去多想了,转而谈起了别的事情。
“我对墨家的技巧之物很感兴趣,不知能不能给我弄些方便实用的东西?另外,我这里有些想法,有没有兴趣陪我试试?”
“你想学墨家之道?”
“不想,我感兴趣的仅仅只是墨家的机关术。对了,我看市面上的墨家机关之物,尽数为修行之人所用,你们墨家有没有连普通人也可以简单使用的东西?”李观一问道。
他觉得墨家的科技树点歪了,仅从技术上而言,明明技术力很高,可泛用性却让人不敢恭维,估摸着是没往这个方向去想。
李观一不管他们的追求是什么,他只求实用,好用。
道观的灯烛让他不顺眼很久了,正好这沐云舟还是四象教的人,自已与其去书院找人讨教,不如找这沐云舟更合适。
“普通人也可以简单使用的东西?那样的东西往往也意味着对修行之人没有作用,尤其是高境界修行之人,让我想想,应该是有些的。”
“像是照明的灯,传讯用的东西,或者可以种花养草、洗碗打杂的机关傀儡,这一类实用点的。”
沐云舟无语,没好气道:“机关傀儡谁会用来种花养草、洗碗打杂?那都是用来战斗的!”
“为什么不可以?怎么好用怎么用,那么死板做什么?有没有,我想入手一点,你也看见了,我这么大个道观,都要小师妹一个人打理,多累不是,我打算给她减减负,让她用更多时间去修行。”
“你帮着做不就行了?不然我给你安排两个丫鬟之类的过来?”
李观一翻了个白眼,我要做这些杂事,还收个小师妹做什么。
至于说送丫鬟?
“你觉得我一个道观里面养丫鬟,这合适吗?”
“墨家的机关傀儡,可比一个丫鬟贵多了,几十个丫鬟都比不上一个机关傀儡的价。”
“兄弟,你墨家不是兼爱吗?兼相爱、交相利,天下兼相爱,爱人若爱其身,你怎可有如此想法?把他人与机关傀儡相提并论?”
“......”沐云舟沉默,目光之中有种说不出的意味,复杂难明,却没有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