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千澜忍下翻白眼的冲动,狗男人时时刻刻不忘要保证,比自家儿子还幼稚。
“我后悔了不成吗?你再不好好想脱身办法,我便不奉陪了。”
“不陪也得陪,你没有反悔的机会。”宋聆舟弯腰帮她脱掉鞋子,“先在榻上小歇一会儿,你的身子还未好全,不宜多思多虑。”
眼前的面庞与另一张小脸重合,裴千澜想儿子了,想到心口痛。
之前距离太远没盼头,这好不容易回了京,依旧不得相见。母子间相隔咫尺,却不知何时才能见到面。
裴千澜和宋聆舟回府的第一日,王府内外安静如斯,无任何事发生,第二日、第三日、第西日也还是无事发生。
他们夫妻二人像是被遗忘了般,若非与宋聆舟同吃同住,裴千澜都要怀疑盛昌帝打算偷摸下毒暗害宋聆舟。
终于,宋聆舟用饭时从菜肴中寻出一花生米大小的蜡丸,蜡丸中放有纸条,纸条上画着几个裴千澜看不懂的符号。
见宋聆舟拧眉不语,裴千澜压低声音询问,“上头写了什么?”
宋聆舟瞧着她,默了片刻才吐出几个字,“皇上病危。”
“你说什么?”裴千澜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
“皇上己病危。”宋聆舟又重复了一遍。
确定没听错,裴千澜的头脑嗡嗡作响,“消息属实吗?”
宋聆舟揉了揉她的发髻,“我之前在宫里安插了眼线,消息是楚嬷嬷传进花阳居的,应该错不了。”
“那、那咱们现今怎么办?”短暂的惊愕过后,裴千澜心乱如麻。
他和宋聆舟被幽禁在王府中,左等右等等不来消息,她以为盛昌帝是在耗着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人会突然病危。
宋聆舟沉声道:“什么都不做,等。”
“外头不知乱成了何等模样,咱们就只、干坐着等吗?”裴千澜的声音控制不住的打颤。
盛昌帝病危,裴皇后和宋斯年不知是何境地,裴千澜怎可能不慌?
宋聆舟安抚她,“莫要太过担忧,皇后娘娘背靠承恩侯府,即便皇上倒下,她也能稳住前朝后宫。朝堂局势安稳多年,眼下只要我不生乱,便乱不起来。”
闻此言,裴千澜的心境慢慢平和下来。
宋聆舟说的没错,皇姑母稳坐后位多年,又背靠承恩侯府,有绝对的实力护好斯年。
盛昌帝突然倒下,唯一的乱数反而是他宋聆舟。
过了两日,楚嬷嬷又传来消息。
盛昌帝是十日前倒下的,现今前朝后宫还不知盛昌帝的身体状况,罢朝多日,除了个别臣子闹着要面见盛昌帝,前朝后宫暂时无大事发生。
这日入夜后,花阳居紧闭多日的大门被打开了。
看清来人,裴千澜小跑着扑过去,有千言万语想问、想说,可声音卡在喉咙口半个字都吐不出。
来的不是旁人,而是裴皇后,她压下泪意,询问宋聆舟,“本宫能与澜儿单独说说话吗?”
宋聆舟恭敬行晚辈礼,“皇伯母请便。”
进了屋门后,裴皇后拉着裴千澜去了内室,宋聆舟则在外间等候。
借着烛光,裴皇后拉着裴千澜上下仔细打量,“身子好全了吗?此次遇险可有哪里被伤着?”
裴千澜含着眼泪点头,“早好了,我好端端的,哪里都没被伤着。”
裴皇后气恼拍了她一巴掌,“姑母得知你先是中毒,后又遇险,魂儿都要吓没了。都当妈的人了,怎还让人如此不省心。”
“是我害得姑母担惊受怕……对于我的抉择,姑母很失望吧?”裴千澜愧疚到不敢抬眼。
她选择回去搭救宋聆舟,等同于放弃了裴皇后和宋斯年。
裴皇后叹息一声,“不用觉得愧疚,人活在世,总有这般那般的不得己。姑母了解澜儿你的为人,也尊重你的选择。”
“谢姑母体谅。”裴千澜压制着的眼泪再止不住,这会儿不是哭的时候,她擦了把眼泪,问出心中最挂念之人,“斯年还好吗?”
“放心吧,小东西能吃能造,好的很。”
裴皇后从袖管中掏出一页写满字的纸,无声指了指外间,才将纸递给裴千澜。
裴千澜瞬间明了,她是不想纸上的内容被宋聆舟知晓。
母女二人说着话,裴千澜一目三行,将纸上内容匆匆看完,后苦笑着看向裴皇后,“没必要瞒着宋聆舟,皇上病危之事,他早便知晓了。”
纸上写了盛昌帝病重,以及前朝后宫的大致局势,一切与宋聆舟推断的大差不差。
盛昌帝病重,大越乱不起来,唯一的变数只有宋聆舟。
惊讶过后,裴皇后用唇语问裴千澜,“你信宋聆舟吗?”
裴千澜没有立即点头,但思量一番后,还是给了裴皇后肯定的答复,“信,我愿意信他。”
时至今日,裴千澜仍无法做到全心全意的深信任何人。
宋聆舟为了她,愿意舍出十万兵马,得知她遇险,愿意冒险北上寻人。
若非心中有她,凭借宋聆中的能耐,迟早能将整个大越收入囊中,没必要陪她经历这遭曲折。
所以,她选择豁出去,再信宋聆舟一回。
裴皇后不好在宫外过多逗留,只待了一小会儿便离去了。
确认盛昌帝病危,裴千澜悬了许久的心落入了实处,却又觉空落落的。
多年的疼宠,事无巨细的关怀,却又为了守住宋家皇权对她下重手。
裴千澜从未对一个人的感情如此复杂过,既敬畏又眷恋。
若盛昌帝好端端的,兴许她对其的敬畏更多些,生不出多少眷恋,可如今得知人己病危,反而生出了浓重的不舍。
躺回床榻上,裴千澜满脑子都是盛昌帝的笑脸,如何挥都挥之不去。
她很想让自己的心变得坚硬些,只记一个人的恶,不要去想他的好,奈何做不到。
宋聆舟将她圈入怀中,柔声安抚道:“睡吧,莫要思虑太多。”
“睡不着,你帮我念话本子。”
“好。”
宋聆舟起身,取过话本子和夜明珠,语气轻缓的念了起来。
在金陵时,宋聆舟也是这般帮裴千澜念话本子,念上一会儿,裴千澜一准睡着,可眼下却不灵了。
一本书念完,宋聆舟的嗓子己微微嘶哑,裴千澜仍没有半分困意。
“宋聆舟,你会否觉得我这个人既要又要,太矛盾了。”
盛昌帝倒下,他们的大麻烦不攻而破,可她内心深处又舍不得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父爱。
“是非黑白,不能只看表面,得用心去辨别,用脑子去梳理。”宋聆舟语气里透着些许无奈。
裴千澜没听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想她纠结难受,宋聆舟只能将自己的猜测如实告知,“表面看,皇上病危,但皇上可否真的病危,恐怕还有待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