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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厅的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推开，一名侍卫神色慌张，脚步急促，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匆匆走进厅内。
他快步来到李焉身旁，微微俯身，在李焉耳边压低声音，急促地低语了几句。
李焉原本就凝重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沉，好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乌云密布。
他深吸一口气，胸脯剧烈起伏，缓缓开口，声音里透着压抑不住的震惊与忧虑：
“诸位，刚刚得到确切消息，曹举己与乌桓达成协议，他们听闻匈奴来袭，竟打算趁乱联手攻打咱们蓟县，此刻大军己经在来的路上了。”
此言一出，仿佛一颗重磅炸弹在议事厅内轰然炸开。
武将们个个怒目圆睁，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他们的拳头攥得紧紧的，纷纷大声叫嚷着，要求立刻整军备战，出城抵御外敌。
文官们则面面相觑，神色各异。有的眉头紧锁，满脸愁容，主张先求和稳住局面，他们认为此时硬碰硬并非上策，只会让局势更加难以收拾。
有的则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提议与曹举谈判，试图分化敌军，从内部瓦解对方的联盟。
“够了！”
李焉猛地一拍桌子，“啪”的一声巨响，桌上的茶杯都被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溅出。
他满脸怒容，站起身来，身形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高大。
此刻他己然没有了往日的从容，眼神中满是决绝：
“如今事态十万火急，容不得我们再争论不休。”
“我意己决，一方面，派使者火速前往白狼关，告知夏侯仁，就算只剩一兵一卒，也要给我咬住匈奴的喉咙！若让胡骑过了白狼关，本刺史必提头去见陛下，而他夏侯家满门，都要给幽州百姓陪葬。”
“另一方面，即刻整备城防，将西门滚木礌石全部就位，再从百姓中征调青壮，凡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男子，皆发兵器上城协防，抵御曹举与乌桓的进攻。”
“至于黑风寨，派人去招安，许以重利，承诺给他们大量的金银财宝和土地，让他们按兵不动。”
众人虽心中仍有异议，但见李焉态度如此坚决，语气不容置疑，也只得无奈领命而去。
李焉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长舒一口气，眼神中满是疲惫与忧虑。
他望着房梁上盘旋的蝙蝠，忽然想起十年前在长安太学，先生曾说“外患易御，内忧难防”，此刻才懂，当内忧与外患交织，便如滚油泼在火上，再坚固的城池也会在爆燃中崩塌。
与此同时，白狼关下的战斗愈发激烈，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呼衍于单望着久攻不下的白狼关，心中怒火中烧。
他骑在高大的黑色骏马上，双眼血红，好似一头发狂的猛兽。
突然，他眼珠一转，又心生一计。
他猛地扬起手中的马鞭，指向关隘前堆积如山的尸体，大声吼道：
“把死去的战马和士兵尸体都堆积在关隘前，浇上桐油，点火焚烧！”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将尸体层层堆叠，一桶桶桐油浇淋其上。
随着火把的落下，“轰”的一声，大火瞬间燃起，滚滚浓烟裹挟着刺鼻的焦臭味冲天而起，好似一条黑色的巨龙，弥漫在整个战场上。
咳……咳！”
城墙上，一名年轻士兵被浓烟呛得跪倒，手中的弓箭“当啷”落地，膝盖压在同伴的断箭上，疼得龇牙咧嘴。
夏侯仁抹了把糊在脸上的烟灰，指甲缝里全是混着血渍的炭末，护心镜上凝结的汗渍被熏成了灰黑色。
浓烟如同一层厚重的纱幕，熏得守军睁不开眼，眼泪止不住地流，咳嗽声此起彼伏，整个城墙上一片混乱。
夏侯仁站在城墙上，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心急如焚。
他的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汗水不停地从额头滚落，打湿了他的衣襟。
他深知，这样下去，白狼关迟早会被攻破。
就在他感到绝望，几乎要放弃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哒哒哒”，那声音由远及近。
夏侯仁心中一喜，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以为是援军到了。
可定睛一看，却发现是一支打着曹举旗号的军队。
“不好，难道曹举与匈奴勾结了？”
夏侯仁心中暗叫不妙，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曹举的军队并未加入战斗，而是在匈奴军队后方缓缓停下。
曹举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披着猩红斗篷，在数十亲卫簇拥下勒马停在匈奴阵后。
他抬手向呼衍于单遥遥一礼，帽兜下的面容被阴影笼罩，却不妨碍两人同时指向白狼关的手势——分明是分赃的谈判。
“狗贼！”
夏侯仁的长枪狠狠劈在女墙上，迸出的石屑划破他的面甲，在左颊留下三道血痕。
“原来早就勾搭上了！”
他忽然想起三日前收到的密信，李焉在信中信誓旦旦说己稳住曹举，此刻却见双方在城下眉目传情。
那些墨迹未干的承诺，不过是叛贼骗取时间的戏码。
喉咙突然泛起腥甜，他却笑了，笑自己天真，笑这乱世如棋局，人人都是他人手中的棋子，连他这个镇守边关的将领，也不过是棋盘上随时可弃的卒子。
夏侯仁望着这荒诞的一幕，突然想起入伍时老将军的话：
“边将最可怕的不是敌军兵强马壮，而是身后的朝堂在玩火。”
此刻，他终于懂了——当权谋之火烧到边境时，再坚固的关隘，也不过是风中残烛，而他们这些戍边的将士，唯有以血肉之躯，在这乱世中为百姓撑起最后一片天。
“传令下去。”
他扯下染血的面甲，任由滚烫的泪水混着烟灰流淌。
“所有伤兵上城，能用弓箭的继续射，拿不动弓箭的搬石头，就算死，也要死在垛口上！”
“告诉弟兄们，咱们身后是幽州的百姓，是大乾的国土，就算关隘塌了，也要用尸体堆出第二道防线！”
话音未落，又一阵箭雨从浓烟中袭来，一支流矢擦着他耳际飞过，带走一道血痕。
浓烟更浓了，遮住了天际的星辰。城墙上，伤兵们互相搀扶着爬向垛口，有人用牙齿咬开弓弦，有人抱着石头站在女墙旁，准备与登城的敌人同归于尽。
夏侯仁握紧手中的长枪，枪杆上的血槽里还凝着前日杀敌的血迹，他知道，这一战，或许就是他的最后一战。
但他更知道，只要白狼关多守一刻，幽州城就多一分生机，那些在议事厅中勾心斗角的权贵们，就多一分收拾残局的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