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宽敞的房间里,被焦躁不安的人群挤的满满当当。
门外,是普通的镖师和老弱妇孺,镖师们倒是还算镇定,可妇孺们……特别是有家属在之前战死的妇孺,此刻的表情,只能用惶恐不安来形容。
门内,是十多个刘伯庸的心腹,他们或坐或站,一言不发,时而扫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刘伯庸,以及刘伯庸床前的五人,皆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床前,身着一身白衣的老者闭着眼为刘伯庸仔细号过了脉,思索片刻后,却是皱起了眉。
一旁的刘玉见状,心下一惊,急不可耐地询问道:“大夫,我父亲怎么了?”
老大夫睁开眼,回头看了看,无视了一屋子希冀的眼神,叫来随行的学徒,拿出纸笔边写边说:“令尊本还有些元气,若能好好保养,尚有寿终正寝的可能,但在此次急火攻心后,却是彻底油尽灯枯了,姑娘还是早做准备吧。”
此言一出,顿时一片哗然。
有个脾气暴躁的光头眼睛发红,便是要提刀砍人:“庸医!你个庸医!你他妈就是不肯好好治!老子砍死你!”
此人身旁的几人立刻出手阻拦,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门外也有人听到了,他们慌忙将消息传了出去,几个家无男丁的妇人崩溃了,抱着孩子哭嚎不止。
而刘玉……
她像是被抽去了魂魄一般,双眼无神地跪倒在地,嘴里不断说着:“不可能…这不可能……肯定是搞错了……”
站在刘玉身后的楚笙喟然长叹,眼神复杂地看向面白如纸的刘伯庸。
徐月则在一旁凝视着刘玉,也不知在想什么。
老大夫未受任何影响,按部就班写好了处方,准备递给刘玉,却发现此时的刘玉己经无法交流了,便看向楚笙:“这位公子能做主吗?”
楚笙并未推脱:“能,有事请讲。”
老大夫递过处方,待楚笙接手,便平静说道:“老夫学艺不精,无能为力,此次诊金就算了,至于方子……嗯,此乃家传温补之法,虽不能救命,却也能让患者恢复些许损失的元气,或可凭此多撑几日。”
“真没办法了?”楚笙心有不甘。
刘玉等人闻言,也都看向老大夫。
老大夫不语,只是默默摇头,众人大失所望,有长吁短叹的,有大呼小叫的,有默不作声的,有痛哭流涕的。
楚笙沉默片刻,深吸口气说:“那他何时能醒过来?”
老大夫低头看了眼刘伯庸,眯着眼思索片刻说道:“这位患者似经过某种……某种急救,应是快醒了。”
急救自然是楚笙做的,除了人工呼吸基本都用上了。
但楚笙不想多说:“老先生多谢,今天麻烦您了,诊金的话,我们……”
老大夫摆摆手,站起身招呼着学徒自顾自走向房门:“诊金就不必了,无功不受禄啊——”
人们倒也没迁怒这位老大夫,自觉让开道路,老大夫带着学徒,就此离去。
随后,场面竟是安静了下来,包括楚笙在内的所有人,心情都很沉重,因为其中绝大部分人今天才知道刘伯庸的病情,此前只知道自家老板身体不好……
过得一会儿,刘伯庸醒了。
他刚睁眼就被刘玉发现。
“父亲!!!”
刘玉惊呼一声,膝行靠近,热泪盈眶地抓住刘伯庸的手,哽咽道:“父亲,你不要抛弃玉儿……”
“东家!”
“老爷!”
镖头们也都一拥而上。
刘伯庸艰难张嘴,轻声说道:“你们…你们都出……出去吧……玉儿留下……楚兄弟,你也留下……”
众人先是看看刘玉,又看看楚笙,再交换了一下视线,似乎明白了什么,陆陆续续从楚笙身边走过,每个人经过时,都会拍两下楚笙的肩膀。
徐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动。
楚笙不傻,也想到了托孤的可能,他很想开口说点什么,但…但在刘伯庸近乎哀求的目光下,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口。
归根结底,楚笙就是没法在一个对自己不错的人面前狠下心来。
要知道,刘伯庸从始至终都挺照顾他和徐月的。
当初,整个小县城只有刘伯庸的镖局愿意接收楚笙和徐月,后来遇到张涛,刘伯庸更是第一时间派人找到楚笙,想把楚笙和徐月保护起来。
再到后面,尽管有些私心,但刘伯庸确实做到了真诚相待,同吃同住还可以说是在作秀,但那本秘籍却实打实交到了楚笙手里,这是做不得假的。
总之论迹不论心,事实就是,刘伯庸对楚笙可谓相当不错。
因此种种,楚笙实在狠不下心,尽管身边不停有人走过,也只能苦笑。
落在最后一个的,是那位脾气火爆的光头男子,他浑浑噩噩走到楚笙边上。
此人驻足片刻后,忽然一把揽住了楚笙的肩膀,小声说道:“楚兄,一会儿无论东家说什么,我都希望你能点头,只要你愿意点头,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往后余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罢,他便放开楚笙,也不等楚笙给个答复什么的,自顾自快步离去。
砰!房门关上了。
楚笙表情苦涩,对刘伯庸说:“老刘,你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刘伯庸狐狸似的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刘玉的手背说:“玉儿,扶我坐起来。”
“嗯……”
刘玉擦去眼角泪水,将刘伯庸扶起来靠在床头,随后,咬着嘴唇站在一旁。
刘伯庸长出了口浊气,注视着天花板虚弱地先不说道:“楚兄弟,给你添麻烦了。”
“麻烦不麻烦的姑且不提。”楚笙不想过多客套什么:“说说吧,张呈业是谁?你又为什么要诅咒他?”
刘伯庸听到熟悉的名字,脸色涨红,呼吸急促。咬牙切齿:“那张呈业,便是绵竹府的知府大人!他今日召集了一批如我这般的商人,要求我们交出全部身家,还要纳我等家中女眷为妾室!你说说,此等贪婪无度之辈该不该死?”
卧槽——
楚笙、刘玉和徐月都被知府大人的无耻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