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的夏天,县城的天空湛蓝得像一幅画,空气中弥漫着槐花的清香,夹杂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窗外的老槐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树叶沙沙作响,偶尔有几片泛黄的叶子飘落,落在教室前的黄土地上,像是在诉说时光的流逝。中考最后一科——英语——终于在上午十点结束,试卷收上去的那一刻,教室里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同学们扔下笔,互相拥抱,笑声和掌声交织在一起,像一场久违的狂欢。
李军伟坐在最后一排,瘦小的身影靠在课桌上,穿着洗得发白的蓝校服,袖口短了一截,露出瘦弱的手腕。他的脸颊红扑扑的,额头渗着细密的汗珠,手里还攥着那支用了一年的铅笔,笔尖己经磨得圆滑。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嘴里哼着从磁带里听来的《光辉岁月》:“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自信可改变未来……”声音稚嫩却充满解脱。他转头看向旁边的Peter Sun,笑着说:“Peter,结束了!咱们自由了!”
Peter坐在他旁边,个子高了半个头,穿着整洁的白衬衫,袖子卷到胳膊肘,戴着那副熟悉的黑框眼镜,镜片反着光。他放下手中的单词书,推了推眼镜,嘴角微微上扬,低声说:“是啊,结束了……但成绩还没出来,自由也有限。”他的语气冷静,带着一丝习惯性的谨慎。军伟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别那么严肃,Peter!中考考砸了,咱们还可以在老街广场跳霹雳舞,像以前那样!”Peter笑了笑,没说话,眼神却有些复杂。
教室门一开,周婷和胡宇辉冲了进来。周婷穿着碎花裙,麻花辫上系着红头绳,跑得满脸通红,手里拿着一根刚买的冰棍,冰棍融化的水滴在地板上,洇出一小块湿痕。她笑嘻嘻地喊:“军伟!Peter!中考结束了,咱们去老街广场玩吧!”胡宇辉跟在她后面,瘦小的身子缩在校服里,手里攥着一把糖葫芦,脸上带着腼腆的笑,低声说:“我也想去……好久没跳舞了。”两人一进来,教室里又热闹了几分,同学们三五成群地聊着考后的计划,有的说去河边游泳,有的说回家睡三天。
军伟站起身,拍拍手:“走!老街广场见!”他带头冲出教室,Peter、周婷和胡宇辉跟在后面,笑声在走廊里回荡。出了校门,夏天的阳光炙热,晒得地面微微发烫,五人沿着熟悉的小路走向老街广场。路上,他们经过村头的杂货店,店门口挂着几串风干的辣椒,空气里飘着酱油的味道。阿强——那个曾经教他们跳霹雳舞的少年——正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一根烟,笑眯眯地喊:“哟,考完啦?来玩啊!”军伟挥手:“阿强,过来一起!”于是,五人齐聚老街广场,开启了中考后的短暂狂欢。
老街广场还是老样子,中央摆着几块破旧的硬纸板,旁边放着一台老式录音机,电线拖在地上,接线板上满是灰尘。军伟第一个跳上硬纸板,学着以前的“Toprock”(站立步伐),双臂挥舞,嘴里喊着:“讲义气!”Peter推了推眼镜,也加入进来,虽然动作生硬,但节奏感不错。周婷站在边上,麻花辫甩来甩去,模仿《还珠格格》的台词:“尔康,你跳得真帅!”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冰棍递给胡宇辉,胡宇辉咬了一口,腼腆地跟上,扭动着瘦小的身子。阿强点燃烟,靠着柱子,笑着说:“你们这群小鬼,还挺带劲!”
广场上,夕阳渐渐西沉,橙红色的光洒在硬纸板上,映出五个少年的影子。他们跳着跳着,笑声渐渐平息,气氛变得微妙。军伟停下来,喘着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抬头看着天边的晚霞,低声说:“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跳舞吗?那时候,我还摔了个大跟头,是Peter拉我起来的……”Peter推了推眼镜,点点头,眼神柔和:“嗯,那时候你还说要当霹雳舞冠军。”周婷坐在边上,抱着膝盖,哼着《光辉岁月》的旋律,声音轻柔:“时间过得真快啊……”胡宇辉低头咬着冰棍,瘦小的身影缩成一团,低声说:“中考结束了,可咱们以后还能这样玩吗?”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激起涟漪。军伟愣了一下,笑容僵在脸上。Peter推眼镜的手停住了,镜片反着光,遮住了他的眼神。周婷停下哼歌,抬头看向大家,眼神里多了一丝不安。阿强吐出一口烟,叹气道:“是啊,成绩一出来,你们就各奔东西了。军伟可能去县中,Peter去市里,婷婷可能读职高,宇辉回村,我得去厂里打工……”他的声音低沉,像是在说一件遥远的事。
五人沉默了,晚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军伟坐在硬纸板上,踢着脚边的一块小石子,石子在地面上弹跳,发出轻微的“啪啪”声。他的脑海里闪过童年的画面——和Peter一起听港片、和周婷模仿紫薇、和胡宇辉躲在小卖部看VCD、和阿强学跳舞。那时候,他们是“光辉少年”,形影不离,可现在,中考的结束却像一道分界线,让他们意识到,自由的日子即将结束。
“成绩还没出来呢,别想太多!”军伟强笑,拍拍手,想打破沉默。可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颤抖。Peter低头,镜片下的眼神复杂,他知道自己的成绩可能考上市重点,军伟却未必能跟上。周婷咬着嘴唇,碎花裙被风吹起,她想起妈妈说要她去市里读职高,心里一阵迷茫。胡宇辉低声说:“我爸说,我考不上就回村种地……”他的声音哽咽,瘦小的身子缩得更紧。阿强丢掉烟头,踩灭,苦笑道:“我也没啥指望,厂里等着我呢。”
夕阳彻底沉下去,广场上只剩下一片昏黄的灯光。军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试图振作:“不管怎样,今晚玩个痛快!明天升学宴,咱们再聚一次!”Peter点点头,周婷勉强笑笑,胡宇辉擦了擦眼角,阿强拍拍手:“行,兄弟们,跳最后一曲!”录音机里又响起《光辉岁月》,五人再次跳起来,动作不再熟练,笑声也夹杂着叹息。
但在欢笑的背后,他们的心底都藏着不安。中考的结束,带来了解脱,也带来了分离的阴影。军伟踢着石子,暗想:Peter要是考好学校,走得远了,咱们还能是兄弟吗?Peter推眼镜,默默想着:军伟成绩一般,我该怎么帮他?周婷哼着歌,心里祈祷:别让咱们分开太久啊!胡宇辉低头,咬着冰棍,泪水混着冰水滴下来,他怕自己回村后,再也见不到大家。阿强抽着烟,眼神迷离,他知道,厂里的日子会让他忘记这些欢笑。
那个夏天的黄昏,老街广场的灯光昏暗,硬纸板上的影子摇曳,五人的笑声在风中飘散。解脱后的欢聚,掩不住即将道别的痛楚。中考结束了,可他们的童年,也在这一刻,悄然翻开了最后一页。
中考后的第二天,县城的小院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空气中夹杂着槐花的余韵和夏日的暑气。军伟家的小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老枣树下挂起了几串彩灯,灯泡黄橙橙的,像是点缀在夜空中的星星。院子里的土地上铺了块破旧的塑料布,上面摆着几张长板凳,妈妈忙着在灶台上炒菜,油锅“吱吱”作响,红烧肉的香味飘了出来,勾得人首咽口水。爸爸则搬来一张破旧的木桌,桌面上满是划痕,上面放着几瓶自制的米酒,酒香混着土腥味,让人觉得既熟悉又温暖。这是军伟家的升学宴,庆祝中考结束,也为即将到来的分别送上一场盛宴。
军伟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把破扫帚,懒洋洋地扫着地上的落叶,嘴里哼着《光辉岁月》的旋律:“自信可改变未来……”他的校服袖口短了一截,露出瘦弱的手腕,额头渗着汗,脸上却带着一丝笑意。中考结束了,他终于能喘口气,可心里却空荡荡的,像少了什么。妈妈从灶台边探出头,抹了把汗,笑着喊:“军伟,赶紧去叫Peter他们!今晚要大吃一顿,庆祝你考完!”军伟点点头,放下扫帚,跑出院子,心里却暗想:成绩还没出来,我能考上哪儿啊?
军伟先去了Peter家。Peter的家在县城另一头,院子里种着几棵竹子,竹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显得清爽。Peter站在窗边,戴着黑框眼镜,镜片反着光,手里拿着一张刚收到的成绩单,脸色复杂。他考了全市前五十,足以进入市里的重点中学,爸妈己经开始收拾行李,准备让他搬去市里寄宿。军伟敲门,笑着说:“Peter,升学宴开始了!快来!”Peter抬头,推了推眼镜,低声说:“哦,好的……我爸说我要去市里了。”军伟愣了一下,笑容僵住,心里涌起一阵失落,但还是强笑道:“那太好了!咱们一起庆祝!”
接下来,军伟跑去周婷家。周婷家的小院里,晾着几件碎花裙,空气中飘着肥皂的味道。周婷穿着一条新裙子,麻花辫上系着红头绳,正在帮妈妈洗菜。她成绩一般,妈妈决定送她去市里读职高,学个手艺。军伟喊道:“婷婷,升学宴!快来!”周婷抬头,笑嘻嘻地说:“好啊!不过我得去职高了,离家远了点。”军伟点点头,心里却一阵酸涩:职高……她以后会忙着学东西,哪还有时间玩?
接着是胡宇辉。胡宇辉家在村边,院子里堆着柴火,空气里弥漫着木头的味道。他坐在门槛上,瘦小的身子缩成一团,手里拿着一根刚剥好的玉米,成绩单摊在腿上,红笔打的“不及格”刺眼。爸爸说他考不上,就回村种地。军伟拍拍他肩:“宇辉,升学宴!别灰心!”胡宇辉低头,声音哽咽:“军伟,我可能回村了……见不到你们了。”军伟沉默,拍了拍他的背,强忍眼眶的湿意。
最后是阿强。阿强家在老街尽头,院子里堆着几袋面粉,空气里飘着发酵的面团味。他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一根烟,成绩不好,爸妈己经联系好厂里,让他去打工。军伟喊:“阿强,升学宴!”阿强吐出一口烟,苦笑道:“行啊,兄弟,不过我得去厂里了,怕是没机会再跳舞了。”军伟心里一沉,点点头,带着五人走向升学宴。
回到家,小院里己经热闹起来。妈妈端出一盘盘菜——红烧肉、炒青菜、蒸鱼,热气腾腾,香味西溢。爸爸搬来酒杯,笑着说:“今晚庆祝,孩子们都考完了!”邻居们也来了,带着自家做的点心,院子里挤满了人,彩灯晃动,笑声不断。军伟、Peter、周婷、胡宇辉和阿强围坐在一起,桌上摆着米酒和可乐,气氛温馨却带着一丝微妙。
军伟端起酒杯,笑着说:“来,干杯!庆祝咱们中考结束!”Peter推了推眼镜,举杯:“嗯,祝大家好运。”周婷笑嘻嘻地碰杯:“祝咱们以后都幸福!”胡宇辉低头小口喝着可乐,眼神躲闪。阿强点燃一根烟,笑着说:“兄弟们,干!”五人碰杯,酒水洒在桌上,笑声掩盖不住内心的波澜。
但随着宴会推进,气氛渐渐复杂。妈妈拉着Peter问:“小Sun,听说你考上市重点,真厉害!”Peter点点头,谦虚地说:“还好,爸妈让我去市里。”军伟低头喝了一口酒,觉得喉咙发苦:市重点……我才县中。周婷的妈妈则说:“婷婷,职高学个手艺,将来也能自立。”周婷笑笑,心里却想:职高离家远了,玩的时间没了。胡宇辉的爸爸走过来,拍拍他肩:“宇辉,回村种地也不错,踏实。”胡宇辉低头不语,眼泪在眼眶打转。阿强被叔叔拉去,耳边传来“厂里等着你”的声音,他苦笑,抽了口烟。
军伟看着这一切,心里一阵刺痛。他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酒劲上头,脸颊发红。他想起童年的日子——和Peter一起听港片、和周婷模仿紫薇、和胡宇辉躲小卖部、和阿强学跳舞。那时候,他们是“光辉少年”,形影不离,可现在,成绩的差距、升学的不同,像一道道裂缝,撕开了他们的友谊。
“军伟,你考哪儿?”Peter推了推眼镜,试探着问。军伟愣了一下,苦笑道:“县中吧,成绩一般。”Peter想安慰:“县中也不错,我……”军伟打断:“别说了,我知道你考得好!”他的声音带了点倔强,放下酒杯,转身走开。Peter愣住,镜片下的眼神复杂,周婷赶紧跟上去:“军伟,别生气……”胡宇辉低头吃菜,瘦小的身子缩得更紧。阿强吐出烟圈,叹气道:“这帮孩子,压力真大。”
小院里的彩灯晃动,晚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妈妈端出一盘新炒的菜,笑着喊:“来,尝尝!”可军伟的笑容没了,Peter的沉默加深了,周婷的担忧浮上脸庞,胡宇辉的泪水藏在阴影里,阿强的叹息飘在空气中。升学宴的准备充满了期待,可五人的命运却在悄悄分岔。
那个夏天的夜晚,老枣树下的灯光昏黄,红烧肉的香气混着米酒的味道,笑声和叹息交织。军伟端着酒杯,暗想:Peter去市里,婷婷读职高,宇辉回村,阿强去厂里,我怎么办?他们的友谊,在这一刻,面临着最大的考验。
军伟家的小院在夜色中亮了起来,老枣树下的彩灯摇曳着黄橙橙的光芒,照亮了满院子的笑声和饭菜香气。红烧肉的油光闪闪,炒青菜的清香混着蒸鱼的鲜味,空气中还飘着自制米酒的醇香。长板凳上坐满了人,邻居们端着碗筷,家长们举着酒杯,孩子们围着木桌,气氛热闹得像过年。录音机里放着《光辉岁月》的旋律,黄家驹的嗓音在院子里回荡:“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军伟、Peter、周婷、胡宇辉和阿强围坐在一起,桌上摆着酒杯和可乐,脸上带着笑意,但眼神里却藏着微妙的情绪。
妈妈端出一盘刚炒好的红烧肉,热气腾腾,肉块上裹着酱汁,香气扑鼻。她笑着喊:“来,孩子们,多吃点!中考结束了,辛苦你们了!”爸爸举起酒杯,声音洪亮:“干杯!祝你们前程似锦!”邻居们跟着起哄:“对,干杯!”军伟端起酒杯,咧嘴一笑:“干!”Peter推了推眼镜,举杯:“嗯,干杯。”周婷笑嘻嘻地碰杯:“祝咱们都好运!”胡宇辉低头小口喝着可乐,瘦小的身子缩在阴影里。阿强点燃一根烟,笑着说:“兄弟们,干!”五人碰杯,酒水洒在桌上,笑声震天。
宴会开始时,一切都那么温馨。军伟夹了一块红烧肉,油腻腻的手指沾了酱汁,他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妈妈的手艺还是最好!”周婷也夹了一块,笑着说:“是啊,阿姨,我以后在职高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了!”妈妈摆手,乐呵呵地说:“去市里就好好学手艺,将来有出息!”Peter推了推眼镜,夹了块青菜,低声说:“阿姨,我爸妈让我去市重点,行李都收拾好了。”邻居大婶夸道:“小Sun,真厉害!市重点啊!”Peter谦虚地笑,眼神却闪过一丝复杂。
胡宇辉低头吃着饭,瘦小的手攥着筷子,指节发白。爸爸走过来,拍拍他肩:“宇辉,回村种地踏实,别想太多。”胡宇辉点点头,眼泪在眼眶打转,低声说:“嗯……”阿强被叔叔拉去,耳边传来“厂里等着你”的声音,他苦笑着抽了口烟,吐出烟圈,眼神迷离。军伟看着这一切,心里一阵刺痛。他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酒劲上头,脸颊泛红,笑容却渐渐僵硬。
随着宴会深入,欢笑中开始出现裂痕。妈妈拉着Peter问:“小Sun,市重点学费贵吗?住校方便不?”Peter推了推眼镜,冷静地说:“还好,爸妈会安排。”军伟低头喝了一大口酒,酒水顺着嘴角滴下来,湿了校服。他心里暗想:市重点……我才县中,差距这么大。周婷的妈妈则说:“婷婷,职高学个手艺,将来嫁人也好。”周婷笑笑,碎花裙被她揉皱,心里却想:职高离家远了,哪还有时间玩?胡宇辉的爸爸又来催:“宇辉,回家收拾吧,村里等着你种地。”胡宇辉低头不语,眼泪滴在饭碗里。阿强被叔叔拉着喝酒,嘴里嘀咕:“厂里那活儿,真他妈累……”
军伟的酒杯一空,他又倒了一杯,酒气冲鼻,头开始晕乎乎。他夹起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却嚼不出味道,眼神空洞。Peter看他这样,推了推眼镜,试探着说:“军伟,县中也不错,离家近,能好好复习。”军伟猛地抬头,瞪着Peter,酒劲让他声音发颤:“县中?!你考上市重点,还好意思说县中不错?!”他的话音一出,院子里安静了片刻,彩灯晃动,投下斑驳的光影。
Peter愣了一下,镜片下的眼神闪过一丝尴尬,他想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可军伟打断他,猛地拍了下桌子,木桌震了一下,碗筷“哗啦”响:“不是那个意思?!你成绩好,去市里,我算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愤怒和自卑,酒杯被他摔在桌上,酒水洒了一地。妈妈赶紧走过来:“军伟,别喝了!”可军伟推开她,红着眼站了起来,喊道:“我不需要你可怜,Peter!”
周婷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拉住军伟的手:“军伟,冷静点!Peter不是那个意思!”她麻花辫甩来甩去,碎花裙被汗水粘在腿上,声音里带着焦急。胡宇辉低头缩在角落,瘦小的身子抖了一下,低声说:“别吵了……”阿强丢掉烟头,踩灭,走过来劝:“军伟,坐下,别激动。”可军伟甩开周婷的手,踉跄着走到老枣树下,靠着树干,喘着粗气。
Peter坐在原地,推了推眼镜,手指攥紧筷子,镜片下的眼神复杂。他想安慰军伟,可那句“县中也不错”却被军伟误解成了同情。他低声自语:“我只是想……”可话没说完,军伟的背影己经让他心头一紧。妈妈叹气,收拾地上的酒杯,爸爸皱眉说:“这孩子,怎么喝成这样?”邻居们议论纷纷,气氛变得尴尬。
周婷蹲在军伟身边,低声劝:“军伟,别生气,Peter没坏心。中考结束了,咱们别吵了……”军伟低头,酒意上涌,眼泪混着汗水滴下来,他喃喃道:“我不想输给他,可我考得这么差……”周婷拍拍他的背,眼神。胡宇辉走过来,递了块纸巾,低声说:“军伟,别哭了……”阿强靠着树,抽着烟,叹气道:“这帮孩子,感情真深。”
老枣树下的彩灯摇晃,晚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宴会里的欢笑被裂痕取代,红烧肉的香气混着米酒的味道,笑声和叹息交织。军伟的酒杯空了,Peter的沉默加深了,周婷的劝说无力,胡宇辉的泪水藏在阴影里,阿强的叹息飘在空气中。升学宴的欢笑中,友谊的裂痕在悄然扩大,军伟的醉意,成为情感爆发的导火索。
军伟家的小院在喧闹中渐渐安静下来,老枣树下的彩灯依旧摇曳着昏黄的光芒,照亮了满地散落的酒杯和残羹剩饭。红烧肉的香气早己散去,空气中只剩下一股淡淡的米酒味,混着夏夜的湿气,让人有些晕沉。宴会的高潮过去,邻居们陆续离开,家长们收拾着桌子,嘴里还嘀咕着“军伟这孩子,怎么喝这么多”。可军伟己经顾不上这些,他靠着老枣树,醉意上头,瘦小的身子摇摇晃晃,校服被汗水和酒水浸湿,贴在背上,脸色通红,眼眶。
宴会上的争执像一根刺,扎进军伟的心底。Peter的那句“县中也不错”被他误解成了同情,酒杯摔地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他的心却像被撕裂。酒劲涌上来,他推开周婷的手,踉跄着走到老枣树下,靠着粗糙的树干,喘着粗气。树皮硌得他后背生疼,可他顾不上,双手撑着地面,指甲掐进泥土,指节发白。他低头,酒水混着泪水滴下来,落在地上,洇出一小块湿痕。
“Peter、婷婷、宇辉,我不想分开……”军伟的声音沙哑,带着哭腔,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他抬起头,红着眼看向院子里的灯光,眼神迷离。酒意模糊了他的视线,脑海里却清晰地浮现童年的画面——和Peter一起在老街广场跳霹雳舞,Peter拉着他从硬纸板上爬起来,笑着说:“军伟,你得练练!”;和周婷躲在小卖部看《还珠格格》,周婷模仿紫薇的台词,逗得他笑得喘不过气;和胡宇辉在老枣树下听《光辉岁月》,胡宇辉胆小地跟着哼,声音细若蚊鸣;还有阿强,教他“Toprock”的步伐,抽着烟说:“兄弟,跳舞要讲义气!”
这些记忆像一幅幅画卷,在军伟的脑海里翻滚。他想起第一次跳舞摔跟头,是Peter扶他起来的;想起中考复习时,Peter偷偷帮他抄笔记;想起周婷总在课间给他带糖吃;想起胡宇辉总是默默跟在后面,笑得腼腆;想起阿强带他们去夜市偷吃烤串……这些日子,多么纯粹啊!可现在,中考结束了,成绩出来了,命运却像刀子,把他们割得支离破碎。
“为什么……为什么我考得这么差?”军伟喃喃自语,声音哽咽。他抓起地上一块小石子,狠狠扔出去,石子撞在墙上,发出“啪”的一声,惊起几只停在树上的麻雀。他想起成绩单上那几个红笔打的数字——县中,勉强过线。而Peter考上市重点,周婷去职高,胡宇辉回村种地,阿强去厂里打工。差距像一道鸿沟,让他喘不过气。他自卑地想:我算什么“光辉少年”?连朋友都跟不上!
雨点突然砸了下来,细密的雨丝打在彩灯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院子里的灯光变得模糊。军伟没动,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滴下来,混着泪水,湿透了他的校服。他靠着树干,醉意更浓,嘴里断断续续地说:“Peter,你去市里,我怎么办?婷婷,你读职高,我见不到你了!宇辉,你回村,我怕你忘了我们!阿强,你去厂里,我怕你太累……”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在自言自语,像是在向命运抗议。
周婷站在不远处,麻花辫被雨水打湿,碎花裙贴在腿上,她咬着嘴唇,眼眶红了。她想走过去,可看到军伟的背影,心里一阵刺痛。她低声对胡宇辉说:“宇辉,军伟怎么了?他哭得真伤心……”胡宇辉瘦小的身子缩在雨里,手里攥着那块没吃完的糖葫芦,低声说:“他怕失去咱们……中考把我们分开,他接受不了。”雨水顺着胡宇辉的头发滴下来,他抬起头,眼泪混着雨水,闪着光。
Peter推了推眼镜,站在木桌边,镜片被雨水模糊,他看着军伟的背影,手指攥紧筷子,眼神复杂。他想过去道歉,可脚却像被钉住。他低声自语:“军伟,我不是同情你……我只是……”可话没说完,雨水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想起辩论赛后的冷战,想起军伟摔杯子的愤怒,想起两人并肩跳舞的日子,心头一阵酸楚。
阿强靠着墙,抽着烟,雨水打湿了他的衬衫,他吐出一口烟圈,叹气道:“这小子,喝醉了才敢哭。兄弟情真深啊……”他走过去,把烟头踩灭,蹲在军伟身边,低声说:“军伟,别哭了,酒醒了就好了。”军伟抬起头,红着眼看他,醉态中带着一丝倔强:“阿强,我不想分开……我怕以后见不到你们……”阿强拍拍他的肩,苦笑道:“傻小子,哪有不散的宴席?咱们以后还回来。”
雨越下越大,院子里的彩灯被雨水冲刷,灯光摇曳,像在哭泣。军伟的哭声混着雨声,断断续续:“我怕……我怕咱们变陌生……中考结束了,可我还没准备好……”他趴在树干上,泪水和雨水一起流下来,湿透了地面。他的脑海里全是童年的笑声,跳舞的节奏,港片的台词,可这些,都要随着升学宴的结束而远去。他对未来的恐惧,对友谊的珍惜,在醉意中彻底爆发。
妈妈跑出来,撑着一把破伞,喊道:“军伟,快进来,别淋病了!”可军伟没动,靠着树干,喃喃道:“妈,我不想输给他们……可我做不到……”妈妈叹气,走过去,拉起他的手:“傻孩子,考不上也没关系,活着就好。”爸爸也走过来,皱眉说:“这酒,别再喝了!”可军伟的泪水止不住,酒意让他失去控制,情感如洪水般决堤。
周婷擦了擦眼泪,走过去,蹲在军伟身边,低声说:“军伟,别哭了,咱们永远是朋友。中考结束了,咱们还有以后。”胡宇辉递过纸巾,瘦小的手抖着,低声说:“是啊,军伟,我也会记得你……”Peter终于迈开步子,站在军伟面前,推了推眼镜,低声说:“军伟,对不起……我不是同情你,我只是希望你好。”阿强拍拍军伟的背,笑着说:“兄弟,别怕,厂里累点,但我还能回来陪你跳舞!”
雨水打在伞上,发出“啪啪”声,老枣树在风雨中摇晃,彩灯的光芒昏暗。军伟的哭声渐渐小了,醉意中,他听到了朋友的声音,心里的冰冷被一点点融化。他红着眼,抬头看他们,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丝苦笑。升学宴的喧闹被雨水冲淡,军伟的醉酒,成为他们友谊中最深情的一幕。
雨越下越大,细密的雨丝在军伟家的小院里织成一张网,雨水打在老枣树上,“啪嗒啪嗒”响,树叶被冲刷得干干净净,泛着的光泽。彩灯在风雨中摇曳,昏黄的光芒被雨水模糊,像是在低语。院子里的宴会早己散场,木桌上只剩下几盘残羹剩饭,红烧肉的香气被雨水冲淡,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军伟靠着树干,醉态未消,校服湿透贴在身上,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神却渐渐清明。雨水冰凉,浇醒了他的醉意,也浇透了他心底的迷茫。
周婷站在他身边,撑着一把破伞,伞面己经裂开,雨水顺着裂缝滴下来,湿了她的碎花裙。她的麻花辫被雨水打湿,红头绳耷拉着,脸上带着泪痕,眼神却温柔。她低声说:“军伟,别哭了,咱们会再见的。中考结束了,咱们还有以后。”胡宇辉站在一旁,瘦小的身子缩在湿透的校服里,手里攥着一块纸巾,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滴下来,他抬起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低声说:“是啊,军伟,我会记得你的……”Peter推了推眼镜,镜片被雨水模糊,他站在木桌边,犹豫了一下,终于迈开步子,走过去,低声说:“军伟,对不起……我不是同情你,我只是希望你好。”阿强靠着墙,衬衫湿透,他点燃最后一根烟,吐出一口烟圈,笑着说:“兄弟,别怕,厂里再累,我也会回来陪你跳舞!”
军伟抬起头,红着眼看他们,泪水混着雨水滑下来。他的酒意散去大半,脑海里回荡着朋友们的话,心里的冰冷被一点点融化。他低头看着地上的积水,积水里映出五人的影子,模糊却亲切。他想起童年的日子——和Peter一起听《光辉岁月》,和周婷躲小卖部看《还珠格格》,和胡宇辉在老街广场跳霹雳舞,和阿强偷吃烤串……这些记忆,像一盏灯,照亮了他心底的迷雾。他突然意识到,成绩的差距、升学的不同,都无法改变他们的友谊。
“我……我没事了。”军伟的声音沙哑,他擦了擦脸,站起身,踉跄了一下,周婷赶紧扶住他。他抬头,看着Peter,眼神从愤怒转为柔和。他伸出手,声音低沉:“Peter,对不起,我不该摔杯子……你是我的兄弟。”Peter愣了一下,推了推眼镜,嘴角微微上扬,握住军伟的手,低声说:“是我不好,我不该说县中……咱们是兄弟。”两人的手握得很紧,雨水滴在手背上,冰凉却温暖。
周婷抹了抹眼泪,笑着说:“你们俩,终于和好了!”她的声音哽咽,泪水混着雨水滑下来,碎花裙在雨中显得单薄。她抱住军伟,又拉过胡宇辉,哽咽道:“咱们以后要常聚啊!我不想忘了你们……”胡宇辉被她拉过来,瘦小的身子抖了一下,他抬起头,露出一个真心的笑,低声说:“一定会的,婷婷,我会写信给你们。”他的声音细弱,却带着坚定。
阿强丢掉烟头,走过来,拍拍军伟的肩,笑着说:“兄弟们,厂里虽然累,但我不会忘了咱们的‘光辉少年’。以后回来,我还教你们跳舞!”他递过一根烟给军伟,军伟摇摇头,苦笑道:“我不抽,但我记得你的话。”阿强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背:“好小子,有种!”
五人站在雨中,雨水打湿了他们的衣服,校服贴在身上,冰凉刺骨,可他们的心却温暖无比。军伟红着眼,看着大家,低声说:“咱们以后还回来,好不好?不管去哪儿,都回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充满了希望。Peter推了推眼镜,点点头:“好,我从市里回来。”周婷抹泪,笑着说:“我从职高回来!”胡宇辉低声说:“我从村里回来……”阿强拍手:“我从厂里回来!咱们一起跳舞!”
雨水渐渐小了,彩灯的光芒变得清晰,映在五人的脸上,像是给他们的承诺镀上一层光。军伟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夜空,雨后的星星开始闪烁,像是在见证这一刻。周婷哼起《光辉岁月》的旋律,声音轻柔:“自信可改变未来……”五人一起哼唱,歌声在雨夜中回荡,带着一丝眷恋和感恩。
妈妈站在院子门口,撑着伞,笑着说:“孩子们,进来吧,别淋病了!”爸爸搬来毛巾,皱眉却带着笑:“这帮孩子,真会闹。”五人走进屋,擦干头发,换上干衣服,围坐在木桌边。桌上只剩几块冷掉的红烧肉,可他们的笑声却热烈无比。军伟端起一杯水,笑着说:“干杯!为咱们的友谊!”Peter、周婷、胡宇辉和阿强举杯,水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叮”声。
多年后,军伟成了一名普通的上班族,每逢雨夜,他总会想起那个夏天的升学宴,想起Peter的握手、周婷的泪水、胡宇辉的微笑、阿强的鼓励。他笑着对同事说:“那时候,我们以为会分开,可友谊比我们想象的更坚韧。”Peter在市里成了工程师,周婷在职高学成后开了家小店,胡宇辉在村里种地却坚持写信,阿强在厂里打工却从没忘了跳舞。他们兑现了承诺,每年夏天,都会回到老街广场,重温那段“光辉岁月”。
那个夏夜的余温,伴随着雨水的清凉,留在了他们的记忆深处。老枣树下的灯光昏暗,雨水滴在伞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五人的影子在灯光下拉得很长。升学宴结束了,童年结束了,可他们的友谊,在道别中升华,带着希望,走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