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率宫的围墙爬满了二维码,每个砖块上都印着“扫码领取退休金”。弥勒佛躺在真皮摇椅上,肚子上的二维码比前世我司的工牌还闪亮,旁边站着机器人童子,手里端着的不是佛珠,而是血压仪和功德值刷卡机。
“来者可是取经团?”他的笑纹里嵌着玻尿酸,机械下巴开合时发出“咔嗒”声,“本佛开设的‘躺平养老院’,提供‘禅意养老’‘佛系托管’服务,今日入住可享‘前九世苦难抵扣床位费’优惠。”
唐僧的马被自动喂草机吓到,蹄子踢翻了地上的“养老KPI表”,露出背面的“老人残值利用协议”。我闻见院里飘出的檀香混着防腐剂味,和前世我参观过的“高端养老院”一样,都是用金钱堆砌的虚假温情。
“佛祖这养老院,”我用钉耙敲了敲“往生预演室”的玻璃,里面的老神仙戴着VR眼镜体验“轮回套餐”,“比阎王的生死簿还会做生意啊。”
弥勒佛的机械眼球转动着,扫描我们的功德值余额:“猪妖懂什么?这叫‘银发经济’!你看这些老神仙——”他指向正在排队打“记忆清除针”的群体,“把前尘往事卖给我,换成‘躺平币’消费,既减轻天庭就业压力,又拉动内需。”
我看着“记忆商店”的货架,上面摆着“蟠桃宴回忆罐头”“大闹天宫后悔药”,和前世我在便利店看到的“奶粉”一样,都是卖给成年人的安慰剂。唐僧的袈裟下掉出前九世的《养老被拒记录》,每一页都盖着“功德值不足,拒绝接收”的印章。
“给我来支‘断情绝爱针’。”一个拄着龙头拐杖的老仙递上存单,拐杖上的宝石是用他徒弟的金丹磨成的,“我想忘记徒孙们抢仙丹的样子,太疼了。”
机器人童子的机械臂在药柜前飞舞,我看见所谓“断情针”不过是失忆药水,“绝爱针”是催产素抑制剂,和前世我在药店看到的“情绪稳定剂”一样,都是用化学物质麻木神经。老仙打针时,他的记忆被抽进玻璃瓶,变成了一枚“回忆硬币”。
“等等!”我用钉耙击碎玻璃瓶,“他的徒弟们抢仙丹,难道不是被你们的‘功德值考核’逼的?”
弥勒佛的机械笑脸突然卡顿,露出里面的齿轮——那是用老神仙的肋骨磨成的,和前世我见过的“合规齿轮”一样,都沾着血和泪。“不然能怎么办?”他的声音里漏出齿轮摩擦的尖啸,“五百年前我是个扛布袋的胖和尚,现在是要还养老院贷款的佛——”
话未说完,太上老君的全息投影突然出现,炼丹炉里掉出《天庭养老产业白皮书》:“弥勒,这个月的‘老人残值转化率’必须达标,玉帝要用他们的记忆碎片炼丹——”
弥勒的机械下巴突然脱落,露出里面的记账本,每一页都写着“老人记忆=炼丹燃料=功德值”。唐僧念起《盂兰盆经》,玻璃瓶应声炸裂,老神仙们的记忆碎片飘成蒲公英,每片都映着他们年轻时“大闹天宫”的模样。
我们逃离时,躺平养老院的自动喂草机开始自爆,吐出无数张“躺平失败通知书”。那个老仙捡起碎片笑了,他说这是第一次想起“自己曾是个敢偷蟠桃的少年”。弥勒佛的机械摇椅滚进功德值下水道,露出底部的“天庭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铭牌。
“悟能,”唐僧望着远处重新竖起的“禅意养老”广告牌,“前九世我总以为老了就能解脱,现在才知道,老了也是另一种剥削的开始。”
我摸了摸钉耙上的齿轮碎片,想起在雷音寺救的西瓜苗——它们的根须缠着记忆硬币,却依然开出了黄色的花。“和尚,”我晃了晃钉耙,“以后遇到养老工厂,你负责讲经唤醒初心,我负责用钉耙砸烂他们的记忆抽取机——反正没记忆的猪,比有记忆的佛快乐。”
他笑了,袈裟上的破洞在风里飘成齿轮的形状:“好啊,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被抓去‘记忆重塑中心’——”
“那就做头失忆的猪,”我接过话头,从耳朵里掏出开花的西瓜苗,递给老神仙,“失忆的猪能从头学起,清醒的佛却早己忘了怎么哭。”
月光下,我们坐在养老院废墟上看星星。老神仙抱着西瓜苗哭了,他说这是五百年前偷蟠桃被抓后,第一次感到“胸口有热气在冒”。远处的齿轮碎片在夜风里滚动,像极了前世我玩过的铁皮玩具——
原来快乐从来不是来自忘记痛苦,而是记得自己曾有过的勇气,和此刻能为一株苗感动的能力。
这就是我们的第十二个妖怪故事,没有刀光剑影,只有养老经济的冰冷计算。弥勒佛的养老院还会在别的星球开张,就像前世的养老骗局总会换个噱头骗人,但至少,今天我们让一些老神仙知道了——
衰老不是商品,记忆不是燃料,每个生命都值得被认真对待,而不是被拆解成KPI和燃料。
猪知道,人也该知道:当你学会在皱纹里种西瓜,在记忆的裂缝里找星光,所谓“躺平”,才真正有了不被剥削的重量。